萩原研二还沉浸在低落的情绪漩涡里,并没有留意到白川见月与大和敢助之间那短暂而古怪的眼神交锋。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得对……只要好好治疗,坚持复健,总会……慢慢恢复的……”
这时,一直安静啃着铜锣烧的白川见月小声嘀咕了一句:“复健……感觉好麻烦,不……”
“喂!不要连尝试都还没开始就轻言放弃啊!笨蛋!” 松田阵平瞬间被这句话点爆,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拳头不轻不重地抵在银发青年的头顶,用力揉挤着那那片刚长出来的幼嫩发茬,动作间还不忘小心避开包扎的伤口区域。本就参差不齐的头发很快被揉得乱七八糟,几缕发丝滑稽地翘了起来。
白川见月:“……”不敢动。不敢吱声。
诸伏高明也走到床边,声音沉稳如磐石,但深蓝色的眼眸深处,同样涌动着深切的忧虑:“shiro君,后续的治疗和复健至关重要。这个过程或许漫长而艰难,甚至伴随着痛苦,但绝非毫无希望。”
他的目光如同沉静的深海,试图穿透银发青年那层看似漫不经心、甚至带着点自暴自弃的表象,“现代医学和复健技术都在不断进步,只要遵循专业指导,凭借你自身的毅力与坚持,最大程度地恢复手臂功能,是完全有可能的。不要过早放弃。”
萩原研二也立刻上前,双手紧紧包裹住白川见月的左手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决心和陪伴的承诺都传递过去:“shiro酱!别放弃!不管要多久,一年、五年、十年!我们都陪着你!一步一步来,好不好?一定可以的!” 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是近乎恳求的光芒。
被这几人充满浓烈关切、沉重期许和无形压力的目光聚焦,银发青年跟宕机了一样,被萩原紧握的手还举着半块铜锣烧,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诸伏高明深深地凝视着他,向前微微倾身,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千钧的承诺:“你无需担心任何现实问题,包括治疗的费用。我很久以前就说过了,”他目光如炬,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落下,“你和景光一样,是我重要的……家人。”
白川见月:“……”家人,其实手臂的神经可以随时恢复的,根本不需要耗时费力的复健,更不用花一分钱。
他默默地把手里那半块铜锣烧,塞到了萩原研二手里。然后,像一条彻底失去求生欲的咸鱼,动作缓慢地、带着一种生无可恋的颓废感,顺着枕头一点点往下滑溜,重新躺平在病床上,拉起雪白的被子,干脆利落地蒙住了整个脑袋——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汹涌澎湃、让人半点招架不住的爱意与关怀。
“笨蛋!别蒙住脑袋啊!太不吉利了!”松田阵平瞬间炸毛,几乎是扑上去,一把将被子掀开,露出了银发青年半点不愿面对现实的郁闷脸庞。
白川见月睁着一双失去光芒的死鱼眼,盯着雪茫茫的天花板:“……”要不现在哭两下?会不会比较应景?
他的目光扫过床边眉花式打结的三人……嗯,看起来他们才更需要哭一哭的样子?
于是,白川见月默默将求助(或者,是甩锅)的目光,投向了还在状况外又莫名被卷入这场感情风暴的大和敢助身上,清澈的赤瞳无辜地眨了眨。
诸伏高明的视线,也随着白川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大和敢助。紧接着,松田和萩原带着困惑和一丝期待(?)的目光,也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大和敢助:“?”都看我干嘛……
所以是真指望我来安慰这仨低气压聚合体?!
一个整天散发着忧郁气息的高明就已经够受的了!现在还得加上这两个名字都不知道、情绪低落得仿佛天塌了一样的年轻警察!
这气氛……简直比审讯室里熬犯人还让人窒息!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
大和敢助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猛地咳嗽了一声,粗声粗气地开口,试图打破这诡异的僵局:“那什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长野县警本部搜查一课,大和敢助。”
萩原研二被这突如其来的正式流程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站直身体,礼貌回应:“警视厅警备部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班,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言简意赅,声音依旧沉闷:“同上,松田阵平。”
三人报完身份,面面相觑。
空气再次陷入一种更加诡异的沉默。只有窗台上百合花的淡淡香气和床头柜铜锣烧的甜腻气息在无声交融。
大和敢助:“……”这种气氛还想要人怎么样啊?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这鬼地方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咳咳!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有点急事…对!我得去警视厅那边查点重要资料!”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阵风般冲向门口,动作迅猛得仿佛身后有恶犬追击。
拉开门,他回过头飞快地喊道,声音都带着仓皇:“高明!这里就交给你了!回去的时候再联系我。小子,好好养伤!我改天再来……再见!”最后一个字还在走廊回荡,人影已消失无踪,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被大和敢助突兀的自我介绍和风风火火的“撤退”弄得一脸错愕加茫然。
诸伏高明瞥见银发青年分明藏着笑的眼底,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心,嘴角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而病床上的“风暴中心”,在确认“危机”暂时解除后,默默地又坐了起来,仿佛无事发生,目标明确地伸手摸向床头柜上那盒被短暂冷落的铜锣烧。
白川见月往嘴里塞了一个,又举起盒子,含糊道:“反正一时也急不来,现在还是先吃点甜食吧。”
“说的也是。”诸伏高明自然地接过盒子,取了一块。
“我就不用了。”松田阵平摆了摆手,旁边萩原已经默默递过来一块。他只好接过,机械地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似乎暂时压下了心头的涩意。
萩原研二收回手,也将自己手里那半块塞进嘴里,香甜瞬间充斥口腔。
然而,铜锣烧的甜味并没能彻底驱散笼罩在病房上空的阴霾。接下来的好几天,气氛都持续着一种微妙的低迷。
白川见月依旧和往常一样,接受治疗、进食、休息、在限定的时间里玩玩手机游戏,甚至因为少了萩原和松田过度的“医疗监督”而显得自在了几分。
但每当两人看着白川见月平静地用餐,或是凝望窗外,甚至只是闭目养神时,原本稍稍放松的表情,会毫无征兆地、瞬间黯淡下去。他们掩饰得很好,表情动作细微得几乎察觉不到,但那瞬间的情绪跌落,如同阳光被乌云遮蔽,清晰得无法忽视。
白川见月:“……”我真的没有强颜欢笑。
他尝试过用更轻快的语调聊些有趣的话题,或是兴致勃勃地展示游戏又破纪录的画面,结果,却总让那两人眼中的阴霾更重一层。
最终,白川见月看着再次因为随他口一句“这个新角色真可爱”,而瞬间“晴转暴雨”的萩原,以及旁边同步进入“低气压模式”的松田,彻底放弃了安慰这两只越安慰越失落的猫猫。
他选择躺平。物理意义上的躺平。
还是……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