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青年的声音隔着被子变得瓮声瓮气,却依然执着,“这几天,阵酱应该有查到什么信息吧。”
松田阵平皱眉:“你为什么对抓犯人这么执着?”
白川见月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是因为他们炸了……”
“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病房内略显紧绷的气氛。
松田阵平立刻转身走去开门,侧身让出通道。
门外站着的是风尘仆仆的诸伏高明。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装也掩不住长途奔波的疲惫,肩头似乎还沾着夜露的微凉,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色阴影。他手里拎着公文包,一进门,目光便第一时间牢牢锁定在病床上的银发青年身上。
眼尾有点红,像是哭过。
但至少人醒着,眼神也算清明。另外两人也没有很紧张的样子。
诸伏高明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那根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弛。他转而朝房间里的松田和萩原微微颔首,声音有些沙哑:“失礼了。”
白川见月皱起眉头:“taka先生没事吧?感觉……好像很累的样子。” 看着像是随时要倒下去。
“那当然了,” 松田阵平关上门,靠在墙边,敬佩地发出感慨,“毕竟连续两天,晚上从长野开车赶过来,天不亮再赶回去上班。今天也是匆忙赶来的吧。”
短短的话语,道尽了数百公里披星赶月的辛劳,以及那份沉甸甸的、无法言说的牵挂与揪心。
萩原研二默默让开病床边的位置。
诸伏高明走过去,将公文包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脸上的疲惫被温和的笑意化开了些许:“现在看到shiro没事,我就安心了。”
白川见月问道:“taka先生吃过晚饭了吗?”
诸伏高明微微颔首,示意不必担心。
白川见月又将话题拉回刚才中断的地方:“对了。taka先生应该也知道吧。爆炸犯的事情。”
“是。我从警视厅搜查一课那边了解到了一些情况。”诸伏高明又点了点头,神色转为严肃,“初步判断,犯人很可能有两人。他们在东京都内两处高层建筑分别安置了炸弹,勒索十亿日元。其中一处” 他的目光扫过萩原,“即萩原君负责的那枚,结构复杂,短时间内无法安全拆除。警方迫于压力支付了赎金,歹徒随即远程停止了计时器。”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然而,大约三十分钟后,犯人再次打来电话,误以为炸弹仍在倒计时,推测是看到电视新闻的重播画面。警方借机追踪定位实施逮捕,对方在慌乱中横穿道路……遭遇车祸身亡。这直接导致了已停止计时的炸弹被远程重启。事后,警方搜查死者住处,只确认曾有另一人同住,身份不明。”
白川见月立即追问:“十亿円追回来了吗?”
诸伏高明遗憾地摇头:“没有。赎金下落不明。”
白川见月:“那个死了的犯人住处在哪里?”
“神户街17号。” 诸伏高明报出地址,补充道,“可惜,附近的邻居只模糊记得有两个男人住在那里,详细情况一概不知。死者社会关系的排查也未能找到匹配的可疑人物。目前,警视厅的调查……暂时陷入了僵局。”
白川见月:“那附近有摄像头吗?或者……”
“shiro。” 诸伏高明打断他,眉头微微蹙起,“你才刚从重伤中苏醒,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静养,让身体恢复元气。这些耗费心神的事情,还是等你好一些再考虑吧。”
白川见月闷闷应声:“……哦。”
萩原研二:“说起来,shiro酱刚才说的好像是‘他们’,怎么知道犯人不止一个的?”
白川见月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松田阵平有些意外的挑眉:“没想到你推理能力挺强。”
白川见月一脸理所当然:“这也算推理?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
“……额。”三人顿时神情微妙。
诸伏高明弯起唇角,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银发青年微微皱起的眉心,“那从刚才的话里,找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吗?”
白川见月眨了眨眼:“算是吧……”
既然卷走了十亿円,还急着换住处躲避搜查,也许会有一跃暴富的表现。只是……把人找出来的方法不适合在警察面前提起。
想到那个卷款潜逃、逍遥法外的混蛋,松田阵平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低吼道:“可恶……!”
“我会抓住他。”白川见月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笃定。
松田阵平看着银发青年那副毫无动摇、甚至自信满满的模样,只觉得又气又无奈,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差点被气笑。他只能摆摆手,语气带着点哄劝和敷衍:“是是~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大侦探。”
萩原研二也无奈地笑着摇摇头:“shiro酱固执起来……还真是让人没办法呢。”
“炸的可是我的房子。” 白川见月立刻细数起损失,“还有taka先生送的剑,研酱和阵酱送的杂志……”
“呃……那种杂志……”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视线飞快地、带着点心虚地瞟了一眼旁边神色如常的诸伏高明,继而镇定道,“别在意。”
“还有——”银发青年的声音陡然拔高,一向少有剧烈情绪波动的人,此刻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愤怒,“我马上就要完成的漫画原稿!全都化成了灰!绝对不可饶恕!”
“原稿”二字像一道无形的冰凌,瞬间冻结了病房的空气。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僵住;松田阵平也止住了刚要上前的动作;诸伏高明的眼神黯淡下去。
那是漫画家无数个日夜熬干的心血。更沉重的,是白川见月可能永远失去执笔能力的残酷现实。
“……原稿的事,” 诸伏高明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滞涩,声音沉稳,“我已联系了编辑柴山先生说明情况。他表示完全理解,连载暂停事宜会妥善处理。他托我转告你:现在唯一重要的,是安心养伤,恢复健康。其他一切,都不必挂心。”
银发青年眼中那炽烈的怒火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道脆弱的阴影,只短短应声道:
“……哦。”
那声音轻飘飘的,错觉一般瞬间消散。仿佛刚才那激烈的愤怒从未燃起过,又像是将所有汹涌的情绪都强行摁回了深不见底的心湖。
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单调的滴答响,一声一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