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噗嗤”笑了出来,眼角却有点湿。夜风拂过麦田,发出沙沙的响,新麦的清香漫过来,混着泥土的腥气,是她从小闻到大的味道。
几日后,伯邑考竟亲自来了家里。他没穿锦袍,只着了件青布衫,肩上扛着个新做的石臼,石臼里还放着个布包。浅?正在院里晒草药,见他进来,手里的艾草“哗啦”掉了一地。
“我听仆役说你这石臼裂了。”伯邑考把石臼放在地上,声音带着点喘,额角渗着汗,“找石匠打了个新的,试试顺手不。”
母亲从屋里跑出来,手在围裙上擦得通红:“公子咋还亲自扛这个?快进屋歇着,我给你倒凉茶。”
伯邑考却没进屋,指着石臼里的布包:“这里面是新收的麦种,我看你家地里的麦子有点倒伏,这是抗倒伏的品种,试试种?”
浅?蹲下身打开布包,麦种饱满,泛着油亮的光。她抬头时,正好撞上伯邑考的目光,他的眼里映着院里的向日葵,亮得像盛满了阳光。
“伯邑考公子,”她忽然鼓起勇气,“你要是不嫌弃……我教你种麦子吧?”
伯邑考愣了愣,随即笑了,眼角的纹路都透着暖意:“好啊,只是我笨,怕是学不会。”
“不难的。”浅?拿起一粒麦种,放在他摊开的手心,“你看,这麦种得埋三寸深,太浅了怕鸟啄,太深了发不了芽。就像……就像人心似的,得不远不近,才能好好长。”
他的手心温热,轻轻合上,把麦种攥在里面,也把她的声音攥在了里面。院外的麦浪在风里起伏,像一片金色的海,把两个年轻人的影子,温柔地裹了进去。
订亲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整个西岐。村里的婶子们都跑到浅?家来看热闹,摸着她新做的嫁衣,啧啧称奇:“这云锦料子,怕是只有宫里才有吧?”
母亲笑得合不拢嘴,给这个递瓜子,给那个分糖:“啥云锦不云锦的,只要孩子好就行。”她说着,偷偷抹了把眼角,浅?知道,母亲是想起了早逝的弟弟,若是他还在,也该娶媳妇了。
伯邑考来得更勤了。有时是清晨,带着府里的厨子来学做麦糕,说要让府里的人也尝尝“浅?家的味道”;有时是傍晚,帮着父亲在麦场里翻晒麦粒,汗水浸湿的布衫贴在背上,和村里的小伙子没两样。
浅?则忙着把自己的药书、药杵都搬到府里特意给她辟出的药庐。那药庐就在府里的后院,挨着一片菜园,伯邑考说:“你想种什么草药都成,我让人给你围个篱笆。”
搬东西那天,伯邑考帮她抱着最重的药柜,柜角磕到了门槛,他慌忙放下查看,指腹蹭过柜面的刻痕——那是浅?小时候用小刀刻的,歪歪扭扭的“药”字。
“这柜子有些年头了。”他摸着刻痕笑。
“是我娘给我的,说这是她嫁妆里的。”浅?擦着柜上的灰,“她说行医得有个老物件镇着,心里踏实。”
伯邑考没说话,只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放在柜面上。是个木雕的小人,穿着粗布衫,背着药篓,眉眼竟有几分像浅?。“我学了几日木雕,做得不好。”他有点不好意思,“想着放在药庐里,你忙的时候,就当……就当我陪着你。”
浅?拿起木雕,指尖抚过小人的发辫,眼眶忽然就热了。她想起母亲说的,日子就像种麦子,春种秋收,急不得,也慢不得,得用心侍弄。原来有些感情,也像麦子一样,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扎根,等风一来,就结出了饱满的穗。
婚礼定在麦收后。那天,整个西岐的麦地里都飘着麦香,浅?穿着红嫁衣,坐在花轿里,手里攥着那粒伯邑考掌心接过的麦种。花轿经过麦田时,她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伯邑考在跟农户们打招呼,说“今年的麦收不错,咱们的新麦种能推广了”。
她悄悄撩开轿帘一角,看见他穿着喜服,正帮一个老农扛着麦捆,红绸带在风里飘着,和金色的麦浪融在一起,好看得像幅画。
花轿停在府门前时,伯邑考掀开轿帘,朝她伸出手。他的手心还是那么暖,握着她的手穿过人群,走向院里那棵玉兰树。树下的石臼里,新收的麦子堆得像小山,散发着清甜的香。
“往后,”他望着她,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暖,“咱们一起种麦子,一起捣药,好不好?”
浅?点点头,指尖捏着那粒已经发芽的麦种,轻轻放进他的掌心。她知道,往后的日子,就像这麦种一样,会在踏实的土地里,长出满仓的金黄,酿出岁月的甜。
院外的麦浪还在风里唱着,把这麦香里的承诺,传得很远很远。
姬发刚从演武场回来,甲胄上的汗还没干透,就被母亲拉着往正房走。院里的石榴花开得正艳,红得像团火,映得母亲鬓角的银丝都暖了几分。
“发儿,你大哥的亲事定了,浅?那姑娘下月就进门。”母亲往他手里塞了块新蒸的麦香糕,指尖带着灶间的热气,“你说说,你这性子,什么时候也让娘省心?”
姬发啃着糕,含糊道:“娘,大哥成亲是喜事,提我做什么?”他刚在演武场赢了杨戬半招,心里还憋着股劲,满脑子都是枪法的路数。
“怎么不提?”母亲嗔怪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你比你大哥只小两岁,人家都要掀盖头了,你连个中意的姑娘都没有。前几日我见南宫适家的侄女,骑马射箭样样在行,性子也爽朗,跟你正配……”
姬发的脸“腾”地红了,想起那姑娘上次在围猎时,一箭射穿了他射偏的靶心,还冲他挑眉笑:“姬二公子,这箭法可得练练。”当时他只觉得脸上发烫,扭头就走,此刻被母亲一提,耳根更热了。
“娘,我还小。”他把剩下的半块糕塞进嘴里,想含糊过去。
“小什么?”父亲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手里拿着本兵书,“你大哥像你这么大时,已经在田里跟着老农学看墒情了。我看南宫家的丫头不错,骑术比你还好,上次护送粮草,她带的小队比骑兵营还快一日。”
姬发梗着脖子:“我跟她就见过两面,话都没说过几句。”
“没说过话怕什么?”母亲拉着他往石凳上坐,“明日让你大哥约着浅?姑娘,咱们两家人一起去麦场走走,让那丫头也跟着,你们好好聊聊。”
正说着,伯邑考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件新绣的帕子,上面绣着半穗麦子,针脚细密。“娘,您看这帕子给浅?当添箱礼合适吗?”他见姬发脸红,笑着打趣,“二弟这是怎么了?演武场输了?”
“才没有!”姬发梗着脖子反驳,却被母亲推了一把,“跟你大哥学学,人家心思细,你呢?除了舞刀弄枪就是舞刀弄枪。”
伯邑考把帕子递给母亲,对姬发道:“南宫家的姑娘我也见过,上次在药庐帮浅?晒草药,认得好几种止血的野草,性子是直爽,但心细着呢。”他拍了拍姬发的肩,“明日去麦场,我帮你问问她,愿不愿意跟你比场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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