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时间过半时,江沅走到刚放下餐盘的梁景舟和金成贤身边,金成贤正在低头看下午的排练室安排表。
“成贤哥,景舟哥。” 江沅用清晰的韩语低声开口,“我中午需要请一小会假,出去一趟。我妹妹在附近,给我带点东西,地址不远,很快就回来。”
梁景舟抬头,看到江沅眼中的请求,立刻反应过来是昨晚电话的事。他几乎没有犹豫,点点头:“嗯,去吧。小心点,公司这边人多眼杂。”
金成贤放下表格,脸上是和煦的微笑,用韩语回应:“啊,妹妹在韩国啊,肯定是昨天的事情让她担心了吧。注意安全,带好手机,保持联系畅通就行。” 态度温和且通情达理。
“嗯,谢谢哥。” 江沅点点头表示感谢,转身迅速离开了略显拥挤的食堂。
“妹妹?” 朴在民恰好走过来,听到零星词语,好奇地问。
“嗯。” 梁景舟看着江沅匆匆离去的背影,解释了一句,“双胞胎妹妹,感情特别好。”
按照手机导航地址,江沅压低帽檐,戴上黑色口罩,将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下巴,低调地离开了公司。江晚的公寓离Um公司不算太远,他熟练地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交通顺畅,二十多分钟后,车辆停在了路边。
几乎在铃声落下的瞬间,门就被猛地打开。江晚就站在玄关过道的尽头,穿着一身印着卡通兔子图案的浅灰色家居服,头发有些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散在额前,脸上写满了关切。她一把将江沅拉进屋里,迅速关上门,然后就开始上下打量他。
“快给我看看!肩膀!”她说着,就要去拉江沅的外套。
江沅无奈地侧身避开她的手,自己脱下了外套,里面只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五月初首尔午间的温度只着一件普通贴身的白色纯棉t恤,他稍稍拉下右边领口,露出了那片经过一夜后颜色变得更深、范围也更广的淤青,在白皙皮肤的对比下,显得有些狰狞。
江晚倒吸一口冷气,眼圈瞬间就红了。“这…这还只是‘擦药就好了’?!”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伸手想碰又不敢碰,“你昨晚是怎么睡的啊?这肯定一晚上都没睡着吧?疼得厉害对不对?” 眼泪在她那双和江沅极其相似的漂亮眼睛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还好,真的。” 江沅重新拉起t恤领口,动作牵扯到伤处,几不可见地绷紧了下颌线,语气却依旧保持着平稳。他不想妹妹太过揪心,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买了东西?” 目光扫过玄关旁边的小矮几,那里果然放着一个大号的牛皮纸袋,鼓鼓囊囊地装满了东西。
意识到哥哥的回避,江晚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她一把抓起那个沉重的纸袋,不容分说地塞进江沅怀里:“拿着!”
纸袋入手沉甸甸的,有些硌手。江沅低头打开一看:
最显眼的是几盒韩国药店里专门针对跌打损伤、扭挫伤淤血的凝胶和喷剂,包装盒上的韩文说明很详细。
几大盒日本产的祛瘀贴片和止痛贴。
一大瓶复合维生素片和钙片,标签写着日常补充强化免疫。
袋子底有一个分量十足的、保温良好的银色真空不锈钢桶,旋紧了盖子,外面还细心地套了一个保温提袋。
然后是好几大包真空密封包装、看起来就很昂贵的日韩进口零食——坚果、海苔脆片、巧克力威化……
更夸张的是,袋子里还有个小小的便携药包,里面装着碘伏棉签、无菌敷贴、弹性绷带等简易应急用品,显然是江晚特意准备的。
“这些活血化瘀的比普通的药膏好!记得按说明书每天坚持涂和贴!维生素记得吃!汤是我……熬了挺久的牛肉萝卜汤,放了姜和中药材的,驱寒化淤,你晚上训练完回去热了喝掉!零食……你自己看着吃点,剩下的分给那几个小的吃吧!” 江晚一股脑地交代着,语速很快,眼睛却仍不受控制地瞟向哥哥刚才被遮起来的肩膀位置,那份担忧无法掩饰。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抬手,隔着衣服布料轻轻按了按他靠近伤处的手肘上方位置。“真的没问题?要不要今天跟公司说说,下午休息一下?”
怀里抱着这一大堆沉甸甸、来自妹妹细致无比的“战备物资”,江沅一时难以开口。那袋东西的温度,尤其是那口还滚烫的保温桶所散发出的、混杂着食物和药材的温热气息,无声地包裹着他。又看了看妹妹明明自己也很忙,却还特意为他准备这些的样子,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他沉默了几秒,喉结滚动了一下,才低低说出两个字:“……谢谢。”
“谢什么谢!” 江晚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语气凶巴巴的,却掩饰不住关心:“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下次再这样……不对,没有下次!不能再受伤了听到没有!”
江沅看着她那张和自己酷似的、带着倔强关切的脸庞,低声应道:“嗯嗯。”
江晚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好多,注意休息,按时吃饭,训练别太拼……又说韩国早晚温差大要注意别感冒拖累伤处……江沅大多数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在妹妹眼神过于锐利地扫过来时,低低地“嗯”一声作为回应。他没有告诉妹妹公司排得密密麻麻的日程和未来可见的巨大压力,只是安静地享受着这短暂而珍贵的关心时刻。
时间过得很快,江沅必须赶回公司了。江晚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重新戴好帽子和口罩,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哥,加油!但也别太累了……Aster都在支持你们呢!”她晃了晃手机,指的是她那个早已被粉丝知晓的、名为“沅力出击”的微博号。
江沅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门框里的妹妹。帽檐和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深邃的眼睛,午后的阳光恰好穿过楼道尽头的小窗,落在他眼睫上,映出一点极其柔和的光芒。他对她点了点头,声音隔着口罩显得有些闷,但字字清晰:点了点头,眼神柔和了一瞬:“知道了。你也是,好好上课。”说完,他转身走进了电梯。沉重但温热的纸袋在他臂弯里,随着步伐轻微晃动。
回到公司练习室时,午休时间刚好结束。嗅觉一向敏锐的柳晟敏第一个好奇地凑了过来,鼻子在他身侧和提着的纸袋周围像小狗似的嗅了几下:
“哇欧……沅儿……” 他带着促狭的笑,用韩语拉长了语调,“你身上……还有袋子里……”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享受众人投来的目光,才慢悠悠地揭晓,“我闻到了……嗯…很浓的药油味,活血化瘀的那种!还有……牛肉汤的味?” 他挑眉看向被“抓住”的江沅,“坦白吧!妹妹投喂?”
江沅还没来得及回应,梁景舟就拍了拍手,召集大家:“好了,休息结束,下午的声乐训练马上开始!迟到的加练!”
所有插科打诨瞬间终止,江沅应了一声“是!”,将那个沉甸甸的纸袋小心翼翼地放在练习室角落不易被人踢到的阴影里,然后他毫不迟疑地走向自己的位置,肩上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但妹妹准备的药油似乎带着一种安心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抛开,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即将开始的训练上。
他动作利落地脱下冲锋衣外套,只留下里面那件白色t恤,肩后那深色的瘀痕被布料妥帖地覆盖。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至微凸的喉结,胸膛随着呼吸平稳起伏。他微微闭目,深吸一口气。脑海里残余的牛肉汤香气、药油独特的味道、妹妹担忧又凶悍的眼神……这些属于私人的、珍贵的片段被迅速压入脑海深处。
再次睁眼,那墨色的瞳孔里已是一片沉静,所有杂质都被清空、沉淀。他甩了甩微湿的发梢,调整站姿。柳晟敏递来毛巾的动作他顺手接住搭在肩上。训练间隙,雅也递过来补充电解质的运动饮料他会意地接过。
他知道自己并非孤立无援。并肩作战、默契日益沉淀的队友就在身边;血脉相连、在灯火阑珊处时刻守望的亲人就在背后。正是这些如同星辰般闪烁的牵绊与支撑,汇聚成一束坚定而温暖的光束,照亮这段布满未知荆棘、却也闪耀璀璨星光的异国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