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如同淬毒匕首般的短信——【他护不住你。】——彻底粉碎了苏晚晴仅存的侥幸。沈倦不再满足于无声的渗透和遥远的凝视,他开始收紧手中的线,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警告绝非空谈。
第二天,陆辰宇一反常态地很早回家,脸色却不是连日加班的疲惫,而是一种压抑着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和深深的挫败感。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抱念念,而是径直走到客厅,将自己重重地摔进沙发里,双手烦躁地插进头发里。
“怎么了?”苏晚晴心里咯噔一下,强装镇定地问道,手里给念念喂奶的动作却不由得顿住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项目出了问题。”陆辰宇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一个关键的核心模块,底层代码被人恶意篡改了!植入了极其隐蔽的后门和逻辑炸弹,今天下午差点被甲方在最终压力测试中发现!如果不是我们团队里有个眼尖的家伙多看了一眼日志……”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那里面充满了困惑、后怕,还有一种被背叛的愤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项目失败都是轻的,如果带着这种漏洞上线,整个系统都可能崩溃,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我们公司会面临天价索赔和信誉危机!”
苏晚晴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手脚冰凉。来了,沈倦的警告,开始了!他用最直接、最狠辣的方式,精准地打击了陆辰宇事业的核心!
“怎么会这样?不是有严格的权限管理和代码审查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查过了!”陆辰宇猛地站起身,在客厅里焦躁地踱步,“登录记录显示……是我的最高权限账号!就在昨天深夜!可我昨天明明早就下班回家了,电脑都没带!我怎么可能去篡改自己呕心沥血写出来的核心代码?!”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一种被冤枉的屈辱和愤怒。
“那肯定是有人盗用了你的权限!”苏晚晴急切地说,心里却明镜似的清楚是谁干的。
“技术部门也是这么说的。”陆辰宇停下脚步,揉着太阳穴,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痛苦,“但安全日志没有任何被外部入侵的痕迹,所有的操作记录都天衣无缝,看起来……就像是我自己操作失误,或者……干脆就是我故意留下的漏洞!”他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这对于一个视技术和信誉为生命的程序员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侮辱和打击。
故意为之。 这四个字像重锤一样敲在苏晚晴心上。她明白了,这就是沈倦的手笔。他不仅能给予,更能轻易夺走,甚至能将罪名完美地、不留痕迹地嫁祸!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能让陆辰宇上天堂,也能瞬间让他坠入地狱,并且身败名裂。
“公司那边……怎么说?”苏晚晴的声音干涩。
“暂时压下来了。老板念在过往的情分和我的技术能力,相信我不是故意的,但也要求我限期查清真相,弥补漏洞,给董事会和甲方一个交代。”陆辰宇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和一种深切的疲惫,“晚晴,我不明白,谁会这么处心积虑地陷害我?我从来没得罪过这样的人……这手段太脏了!”
看着他痛苦而茫然的样子,苏晚晴几乎要将真相和盘托出。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化作喉咙间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告诉他,然后呢?让他去和沈倦对抗吗?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甚至会危及他的安全。她只能走过去,轻轻抱住他,给予无言的、苍白无力的安慰,内心却如同被放在火上反复炙烤,充满了负罪感和无力感。
漏洞事件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涟漪不断扩大。陆辰宇在公司里的处境变得微妙而艰难。曾经羡慕他得到重用的同事,如今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疏离,甚至幸灾乐祸。项目的推进也遇到了更多无形的阻力,原本顺畅的合作方开始变得挑剔、拖延,各种琐碎的麻烦接踵而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信任的气氛。
陆辰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窝深陷,脾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急躁。家,这个原本温馨的避风港,开始被来自外界的巨大压力和猜疑所侵蚀,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天晚上,仅仅因为苏晚晴小心翼翼地建议他先吃饭再熬夜修改代码,一点微不足道的琐事,两人发生了相识以来最激烈的争执。压抑了太久的焦虑、委屈和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
“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疑神疑鬼!我说了不是我做的!我是被陷害的!”陆辰宇烦躁地提高了音量,额角青筋暴起,猛地一挥手臂,不小心将桌上的一个玻璃杯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巨大的声响惊醒了婴儿床里熟睡的念念,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尖锐刺耳。
“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担心你!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苏晚晴也忍不住哽咽着吼了回去,一边急忙想去抱哭泣的女儿,一边感觉心力交瘁,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丈夫的压力,更清楚这压力的来源,却无法言说,这种有口难言的痛苦几乎要将她逼疯。
“我变成什么样子?我每天在公司被人指指点点,像个罪犯一样被审查!回家还要看你的脸色!我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吗?!”陆辰宇吼了出来,积压的情绪彻底失控,他瞪着通红的眼睛,像一头被困住的、受伤的野兽。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如此激烈的、带着火药味和伤人的话语的争吵。念念被父母从未有过的狰狞面目吓得哭得更凶,小脸憋得通红。
苏晚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充满戾气和痛苦的丈夫,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不是他的错,是沈倦,是那个男人用最残忍的方式,在一点点瓦解他们的信任,磨损他们的感情,将这个家推向分崩离析的边缘!而她,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争吵最终以陆辰宇猛地踢开脚边的玻璃碎片,摔门而出告终。那巨大的关门声,如同惊雷,炸响在苏晚晴的心上,也仿佛预示着这个家平静表象的彻底破裂。
房间里只剩下苏晚晴和哭泣不止的女儿。她抱着被吓坏的孩子,无力地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眼泪无声地流淌。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无尽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地上碎裂的玻璃碴,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像极了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崩裂的序曲,已经由沈倦亲手奏响。
而她,似乎只能沿着他划定的轨迹,一步步走向那个已知的、黑暗的结局。家庭温暖的裂痕,已然清晰可见,并且正在不可逆转地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