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满十二周后,杜兰德医生谨慎地建议停止所有药物。为了胎儿的绝对安全,他推了推眼镜,我们可以暂时依靠非药物疗法维持现状。
沈倦的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敲击。这个决定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那些药是他掌控全局的保障,现在却要因为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而放弃?
你确定不会有风险?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记忆阻断已经非常稳固,杜兰德保证,而且,沈太太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好。
最终,沈倦勉强同意了。但就在怀孕的第十三周,变化就开始显现。
没有了药物的压制,再加上激素水平的变化,苏晚晴的梦境开始变得鲜活。她不再梦见那些明确的情节,却总在深夜惊醒,心脏狂跳,仿佛刚刚逃离某个可怕的场景。那种感觉很奇怪——没有具体的画面,只有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恐惧感。
而沈倦的守护也随之升级。
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连她翻阅杂志时,他都会状似无意地瞥过内容。每当她站在窗前远眺,他总会在五分钟内出现在她身后,用温柔的借口将她带离。
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他的手臂总是恰到好处地环住她的腰,那力道看似轻柔,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坚定。
这天下午,苏晚晴想在花园里独自散步。刚走出主楼不到五十米,沈倦就出现在她身边。
怎么不叫我陪你?他微笑着,手指却紧紧扣住她的手腕。
苏晚晴望着远处嬉闹的安安和念念,突然感到一阵胸闷。这种被严密监控的感觉,莫名地熟悉。仿佛在很久以前,她也曾这样被囚禁在温柔的牢笼里。
我只是想透透气。她试图挣脱,却发现他的力道大得惊人。
沈倦立即松开手,脸上浮现恰到好处的歉意:对不起,我太紧张了。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和孩子。
他的眼神真诚而担忧,让苏晚晴立刻为自己的敏感感到愧疚。是啊,他只是在关心她。一个孕妇想要独自散步,确实不太安全。
可是当晚,当她准备泡个澡时,发现浴室的门锁被拆除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女佣。
女佣低着头:先生说这是为了您的安全,怕您不小心滑倒时门被锁住。
苏晚晴站在没有锁的浴室门前,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仿佛在某个被遗忘的时空里,她也曾这样被以为名,剥夺了最后一点隐私。
深夜,她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这次的感觉格外清晰——有个声音在呼唤她,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她脑海中回响。
想起来......
她猛地坐起,冷汗浸湿了睡衣。沈倦几乎立刻醒来,手臂迅速将她揽入怀中。
又做噩梦了?他的声音带着睡意,但眼神却异常清醒。
苏晚晴靠在他胸前,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无论她何时惊醒,沈倦总是醒着的。仿佛他永远在守夜,永远在监视。
我梦到......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那个呼唤她的声音。
沈倦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别想了,都是梦而已。需要我叫杜兰德医生来吗?
不用了。她轻声说,心里却升起一个可怕的疑问:为什么每次她出现异常,他第一个想到的总是杜兰德医生?
第二天,沈倦为她准备了一个惊喜——一间重新装修的画室。
你可以在这里画画,打发时间。他微笑着展示满墙的画具,我请了老师每天来陪你。
画室很美,朝南的落地窗外是整片玫瑰园。但苏晚晴注意到,每个窗户都装上了隐形的防盗网,门口站着随时待命的女佣。
她拿起画笔,试图描绘窗外的景色。可是当笔触落在画布上时,她的手却不听使唤地画出了一片深蓝——像是深海。
怎么了?沈倦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苏晚晴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在画布上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通道轮廓。她急忙用颜料覆盖掉那片蓝色:没什么,只是随便画画。
沈倦的目光在画布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温柔地取走她手中的画笔:你累了,该休息了。
在他转身的瞬间,苏晚晴清楚地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那种眼神,不像是在看挚爱的妻子,更像是在审视一个即将失控的实验品。
当晚,苏晚晴站在卧室的阳台上,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夜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带来片刻的自由错觉。
突然,一双手从背后环住她,沈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晚上风大,你会感冒的。
苏晚晴僵硬在他怀里,这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这份无微不至的关爱,实际上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她,正在这张网中慢慢窒息。
最可怕的是,这种窒息感,竟然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
仿佛她早已在这个温柔的牢笼里,生活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