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醒来时,晨光已经洒满了卧室。她坐起身,感到一阵轻微的头痛,仿佛昨晚喝多了酒,但口中并没有那种干涩的感觉。
“早安。”沈倦从更衣室走出,已经穿戴整齐。他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玛莎准备了早餐,孩子们在等你。”
苏晚晴点点头,下床走向浴室。洗漱时,她无意中又瞥见耳后那个小小的针孔,淤青已经淡了许多,但依然可见。她皱了皱眉,努力回想这个伤口的来源,却一无所获。
早餐桌上,念念正兴奋地讲述着她昨晚做的梦。
“我梦见我们在一个大房子里,有好多好多房间!”小女孩手舞足蹈。
安安安静地吃着麦片,偶尔抬头看看妹妹,又看看父母。
“梦都是反的,宝贝。”沈倦温和地说,将一杯橙汁推到苏晚晴面前,“我们一直住在这里,记得吗?”
念念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对哦,我们一直住在这里。”
苏晚晴看着这一幕,心里泛起一丝异样。为什么她觉得念念描述的梦境如此熟悉?那种多房间的大房子,仿佛在她记忆深处确实存在过。
“今天有什么计划吗?”她问沈倦,试图驱散心中的不安。
“我想带你去见杜兰德医生。”沈倦切着煎蛋,动作优雅,“你的复诊时间到了。”
苏晚晴愣了一下:“杜兰德医生?”
“你的神经科医生。”沈倦解释道,“自从车祸后,他一直在为你治疗。”
她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早餐后,沈倦开车载着她前往艾克斯镇。一路上,苏晚晴望着窗外飞逝的橄榄树和葡萄园,试图从这片陌生的风景中寻找一丝熟悉感,却什么也没有。
杜兰德医生的诊所位于一栋古老的建筑内,内部装修却十分现代化。医生本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法国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笑容和蔼。
“沈太太,很高兴看到你气色这么好。”杜兰德与她握手,示意她在诊椅上坐下。
沈倦站在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沈先生,请在外面等候。”杜兰德礼貌但坚定地说,“我需要与病人单独谈谈。”
沈倦的手指微微收紧,但很快松开了。他低头在苏晚晴耳边轻语:“我就在外面。”
门关上后,杜兰德打开病历本:“根据上次的检查,你的脑部损伤正在恢复中。记忆方面有什么进展吗?”
苏晚晴犹豫了一下:“我偶尔会看到一些片段...像梦一样,醒来就忘了。”
“具体是什么内容?”医生追问。
“一个陌生的房间...一个男人的脸,但不是沈倦...”她突然停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
杜兰德记录着:“这是正常的。大脑在修复过程中会产生一些混乱的信号。重要的是不要强迫自己回忆,顺其自然。”
他接着为她做了一系列简单的神经反应测试,苏晚晴都顺利通过。
“恢复得不错。”医生微笑道,“但我建议继续服用之前的药物,它们会帮助你稳定情况。”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现在服下吧。”
苏晚晴接过药片,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抗拒。她盯着掌心的药片,迟迟没有动作。
“有什么问题吗,沈太太?”杜兰德问。
“我...我想不起来以前是否吃过这种药。”她老实说。
医生的笑容不变:“这是你一直在服用的药物,对你恢复记忆很有帮助。”
门外传来沈倦的脚步声,他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苏晚晴不再犹豫,接过水杯,吞下了药片。
“很好。”杜兰德点点头,“下周同一时间再来复诊。”
走出诊所时,苏晚晴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阳光似乎过于刺眼,周围的声响也变得模糊不清。
“还好吗?”沈倦扶住她,声音里带着关切。
“有点头晕。”她靠在他身上,“医生给的药...”
“是帮助恢复的。”沈倦打断她,扶她上车,“睡一会儿吧,到家我叫你。”
在回家的路上,苏晚晴确实睡着了。她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梦中她站在一个现代化的办公室里,周围是她不认识的同事,大家正在庆祝什么。一个年轻男子递给她一杯香槟,笑容温暖...
“晚晴,我们到了。”沈倦的声音将她唤醒。
她睁开眼,梦境迅速消散,只留下一丝莫名的惆怅。
下午,沈倦有事外出,苏晚晴独自在家陪孩子们玩耍。在帮念念整理书包时,她发现了一本画册。翻开一看,里面是念念画的许多家庭画作。
大多数画都是他们四口人在普罗旺斯的家,但有一张却格外不同——画中有五个人:爸爸妈妈、念念、安安,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所有人都笑得开心,背景是一座高楼林立的城市。
“这是谁?”苏晚晴指着画中那个陌生男人问念念。
念念凑过来看了看,小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不知道...可能是我做梦梦到的吧。”
苏晚晴盯着那幅画,心脏突然加速跳动。那个男人的面容给她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
“妈妈,我们来玩捉迷藏吧!”安安跑过来,拉着她的衣角。
苏晚晴合上画册,强迫自己微笑:“好啊,你们藏,妈妈来找。”
在游戏中,苏晚晴无意中走进了地下室。这里通常上锁,今天却意外地开着一条缝。她推开门,打开灯,发现里面堆放着一些旧家具和箱子。
在一个角落里,她看到了一只熟悉的行李箱——深蓝色,上面贴着各大航空公司的行李标签。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打开了它。
箱子里大多是空的,只有一些零散物品:一支用了一半的口红,一本法语学习笔记,还有一张折叠的纸。
苏晚晴展开那张纸,发现是一张三个月前从中国某城市飞往巴黎的机票复印件。乘客姓名是苏晚晴,但令人惊讶的是,机票只有一张单程票。
她怔怔地看着机票,心跳如鼓。如果他们是来度假的,为什么是单程票?如果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多年,为什么机票是三个月前的?
“妈妈!找到你了!”安安从门口跑进来,扑进她怀里。
苏晚晴慌忙将机票塞进口袋,关上行李箱:“是啊,你找到妈妈了。”
晚饭时,沈倦回来了。他注意到苏晚晴的心不在焉:“今天过得怎么样?”
“很好。”她勉强笑了笑,“我带孩子们玩了捉迷藏。”
沈倦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转向孩子们:“明天我带你们去马赛的水族馆,好吗?”
孩子们兴奋地欢呼起来,餐桌上顿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氛。但苏晚晴却感到一种莫名的隔离感,仿佛她只是个旁观者,观察着这个看似完美的家庭。
深夜,等所有人都睡熟后,苏晚晴悄悄起床,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机票。在月光下,她仔细查看着每一个细节——苏晚晴,经济舱,单程,三个月前。
她打开手机,想要搜索相关信息,却发现手机没有任何历史记录,连浏览器都被重置过。
一阵恐惧涌上心头。如果沈倦在撒谎,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真相是什么?
她轻手轻脚地走向书房,打开电脑。在搜索框中,她输入了自己的名字和“失踪”两个字。
就在她准备按下回车键的那一刻,一只手从身后伸来,合上了电脑。
苏晚晴吓得几乎跳起来。
沈倦站在她身后,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晦暗不明:“这么晚了,在找什么?”
“我...我睡不着,想查点东西。”她结结巴巴地说。
沈倦叹了口气,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双手:“晚晴,我知道失去记忆很可怕。但请你相信我,好吗?我是你的丈夫,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他的眼神如此真诚,声音如此温柔,苏晚晴几乎要相信他了。
“为什么我们是单程票来法国的?”她终于问出了口。
沈倦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自然:“因为我们原本计划在这里长住。国内的空气污染对安安的哮喘不好,记得吗?”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苏晚晴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
“来吧,回去睡觉。”沈倦扶起她,“明天还要带孩子们去水族馆呢。”
回到卧室,苏晚晴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她能感觉到身边的沈倦也醒着,他的呼吸并不像睡着时那样平稳均匀。
黑暗中,她轻轻开口:“沈倦,你爱我吗?”
他转过身,面对她,手指轻抚她的脸颊:“胜过生命本身。”
这句话应该让她感到安心,却不知为何,只让她更加不安。
第二天清晨,苏晚晴被孩子们的欢笑声唤醒。她下楼时,看到沈倦正在准备去水族馆的物品。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
那一刻,他看起来完全是个体贴的丈夫和父亲。
也许真的是我想太多了,苏晚晴心想。也许记忆的缺失让我产生了不必要的猜疑。
“妈妈,快来看!”念念在院子里大喊,“有一只受伤的小鸟!”
苏晚晴走向院子,看见一只羽翼未丰的小鸟在草地上挣扎。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它,检查它的伤势。
“它的翅膀受伤了。”她对跟出来的沈倦说。
沈倦看了看小鸟,然后直视着她的眼睛:“有些东西受伤了,最好的方式是让它们自由,而不是强行留住。”
不知为何,苏晚晴觉得他话中有话。
“但如果它是因为你而受伤的呢?”她不由自主地问。
沈倦的眼神变得深邃:“那就更应该给它最好的照顾,直到它痊愈。”
他伸出手,轻轻从她手中接过小鸟:“我会照顾它,直到它能再次飞翔。”
苏晚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的疑问如潮水般涌来。他到底是个温柔的保护者,还是个精心伪装的囚禁者?而她自己,是幸福的妻子和母亲,还是一个被困在谎言中的囚徒?
在前往马赛的车上,苏晚晴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暗暗下定决心——无论真相是什么,她都要找回来。即使那可能会摧毁这个看似完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