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炸开的瞬间，陈陌的手还伸在半空。他没能碰到李晚秋，一股反冲力将他掀倒在地。碎石砸在背上，肋骨处传来钝痛，但他立刻翻身爬起，眼睛死死盯着那道悬浮在空中的身影。
李晚秋的血在空中凝成符文，顺着六根石柱蔓延。她的嘴唇动了，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些音节不完整，有的戛然而止，有的重复两遍才继续。可每吐出一个字，石柱上的铭文就扭曲一分。
陈陌知道她在做什么。她没停下，反而在主动释放更多记忆。那是她封存在血脉里的东西，是她用布条缠住、用伤疤压住的过去。现在全被她放了出来。
一道裂痕从她左眼角延伸到下颌，血丝渗出。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开始颤抖。可她还在念。
规则锚在陈陌手中震动得越来越快。屏幕上的字符不断刷新，最后定格为一行：【律崩】。
能量网的裂缝扩大到七成。空气里出现细小的黑色裂口，像是玻璃被重击后未完全破碎的状态。陈陌往前冲了一步，却被力场弹回。他低头看地面，裂缝边缘泛着蓝光，那是规则残留的痕迹。
他蹲下身，把规则锚插进裂缝。设备一接触地面，立刻发出高频震颤。蓝光顺着接口向上爬，与李晚秋的血纹产生共鸣。
石柱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其中一根突然倾斜，顶部碎裂。又一根开始冒烟，铭文熄灭三分之一。
就是现在。
陈陌拔出规则锚，转身扑向李晚秋。他伸手去拉她的手腕，触手滚烫。她的皮肤下有光在流动，像血管里跑着熔化的铁水。她的眼睛睁开了，瞳孔是灰白色的，没有焦点。
“晚秋！”他喊她的名字。
她没回应。但嘴里的古语停了一下。那一瞬，能量网的收缩顿住了。
陈陌用力拽她，整个人向后倒去。两人摔进刚撕开的通道口。身后传来一声怒吼，规引组织头目的声音变了调：“拦住他们！”
通道狭窄，只能匍匐前进。陈陌一手拖着李晚秋，一手握紧规则锚。身后的光亮迅速缩小，最后一道红光被黑暗吞没。
他们滚出通道口，落在一条废弃廊道里。头顶是断裂的管道，脚下是积满灰尘的瓷砖。陈陌翻过身，大口喘气。他的嘴角还有血，抹了一把，甩在墙边。
李晚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的脸苍白得发青，嘴唇没有一点颜色。呼吸很浅，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陈陌探手摸她颈侧，脉搏还在，但跳得很慢。
他脱下冲锋衣盖在她身上，然后坐到她头边，背靠着墙。规则锚放在腿上，屏幕已经黑了，但机身仍在微微发烫。
外面传来撞击声。那是阵法残余在崩塌。接着是脚步声，整齐而沉重，正在靠近。
陈陌没动。他在等。等系统恢复，等身体缓过来，等下一个机会。
他知道规引不会放过他们。刚才那一击打断了仪式，但也彻底激怒了对方。接下来的追杀会更狠，手段会更极端。
他低头看李晚秋。她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好像梦见了什么。
陈陌想起她说过的两个字——“回家”。
他不知道她的家在哪。他只知道，从今往后，他必须带她回去。
不管那地方是不是真实存在。
撞击声停了。脚步声也消失了。安静了几秒，一道低沉的声音穿透墙壁：“陈陌。”
是规引组织头目。
“你以为逃出来了？”他说，“你只是进了另一个笼子。”
陈陌没回答。他闭上眼，手指按在规则锚侧面的凹槽上。那里有一点温热，说明内部模块还在运转。
“李晚秋的记忆不是你能承受的。”声音继续传来，“她每释放一次，就会少一部分自己。等到最后，她连你是谁都会忘记。”
陈陌睁开眼。他的视线落在李晚秋脸上。
她的确忘了很多人。但她还记得他。
这就够了。
他站起身，把规则锚塞进内袋，然后弯腰将李晚秋背起。她的身体很轻，像是被抽走了重量。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她不会滑落。
前方是廊道深处。灯光全灭，只有远处有一点微弱的绿光，可能是应急出口的标识。
他迈步向前。
刚走几步，规则锚突然震动。他停下，掏出设备。屏幕亮起，显示一行新信息：【逃生路径已标记】。
地图展开，一条红线从当前位置延伸出去，终点是一个闪烁的点。途中标注了三个危险区，分别用三角、圆圈和叉号表示。
陈陌记下路线。他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回头看了眼来时的方向。
他知道张铎还在后面。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但他相信他会找到办法。
他转回身，继续向前走。
拐过第一个弯道时，李晚秋的手指动了一下。她抓住了陈陌肩上的布料，抓得很紧。
陈陌放慢脚步。
“我在。”他说。
她没说话。但手没松。
走廊两侧有门，大多关闭。有一扇半开着，里面漆黑一片。经过时，规则锚轻微震动了一下。陈陌看了一眼，没停留。
再往前，地面开始倾斜。灰尘中有新的脚印，方向与他们一致。不是他们留下的。
有人走在前面。
陈陌加快速度。他不能落后，也不能靠太近。未知的同行者可能是幸存者，也可能是陷阱的一部分。
通道尽头是一道金属门。门边有个控制面板，屏幕碎了，但指示灯还亮着绿色。陈陌放下李晚秋，把她靠在墙边，然后检查面板。
需要权限卡或指纹验证。
他正想着怎么破解，规则锚再次震动。屏幕切换画面，显示出一段代码：【0471-9A2】。
他输入代码。几秒后，滴的一声，门锁打开。
门缓缓开启。里面是一间圆形房间，中央有一个升降台。台面下降中，露出通往地下的阶梯。
陈陌抱起李晚秋，走进房间。他刚踏上阶梯，身后的门就自动关闭了。
没有退路了。
他往下走。台阶很长，转了三圈才到底。空气变得更冷，墙壁上有水珠渗出。
到底后是一条短廊。尽头有光。他走过去，发现是一扇玻璃窗。窗外是个巨大的空间，布满错综复杂的轨道和机械臂。一些平台上站着人影，穿着统一的灰色制服。
那是规引的巡逻队。
他们还没发现他。
陈陌贴着墙移动，寻找出口。左手边有一道铁梯，通向高处的检修通道。他犹豫一秒，决定上去。
他背着李晚秋爬上梯子。爬到一半时，她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一口血从她嘴里涌出，滴在陈陌脖子上，很烫。
他停下，轻轻拍她的背。她喘了几口气，又安静下来。
他继续往上爬。
到达检修通道时，规则锚剧烈震动。屏幕弹出警告：【高能反应接近】。
陈陌趴下，拖着李晚秋躲到管道后面。几秒后，一架无人机从下方飞过，带着探照灯扫视四周。
他屏住呼吸。
灯光照过他们刚才爬梯的位置，停留两秒，然后离开。
陈陌松了口气。他拿出规则锚，查看地图。逃生路径更新了，指向右侧三百米外的一个通风口。
他看向那个方向。通风口离地四米，需要攀爬。
他正准备行动，李晚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孔恢复了颜色，但眼神涣散。
“别……”她开口，声音极轻，“别去那里。”
陈陌看着她。
“那里是……陷阱。”她说完，头一偏，昏了过去。
陈陌握紧她的手。他知道她不会再醒很久。这一句话，可能是她用最后一点意识换来的。
他抬头看通风口。灯光依旧亮着，看起来毫无异常。
可他知道，有些死路，就是从看起来最安全的地方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