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蹲在灶台前,正往灶膛里添柴。火光映着他的侧脸,把影子拉得老长。锅里煮着的红薯粥咕嘟作响,甜香混着烟火气飘满整个小院。这是他用戒指里的红薯干泡发后煮的,比生产队食堂里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糊糊实在多了。
“林舟哥,李书记让你去队部一趟,说是县里来人了!”陈铁牛的大嗓门从院外冲进来,震得窗纸都颤了颤。他手里还攥着半块冻硬的窝头,边跑边掉渣。
林舟心里“咯噔”一下。县里来人?这个节骨眼上,多半没好事。他往灶里塞了把柴,把火压小,拍了拍手上的灰:“知道了,我这就去。粥你看着点,别熬糊了。”
临走前,他下意识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意念一动,能清晰感觉到地窖里那几袋新磨的玉米面——这是他昨晚趁着月色,用戒指里的玉米种子在自家后院偷偷种出的收成,刚收完就藏进了地窖。这事除了铁牛和周秀莲,没第三个人知道。
队部院里站着两个穿中山装的干部,袖口磨得发亮却浆洗得笔挺。李书记正陪着笑递烟,看见林舟进来,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小舟来了?这位是县里的王干事,来了解下咱们队的粮食储备情况。”
王干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林舟:“你就是林舟?听说你家日子过得挺‘扎实’?”
林舟心里透亮,这是有人把状告到县里了。他脸上不动声色,往墙角缩了缩肩膀,故意让补丁摞补丁的袖口露出来:“王干事说笑了,扎实啥呀,也就是饿不着罢了。您看我这棉袄,还是我爹留下的,打了七八个补丁呢。”
“是吗?”王干事冷笑一声,从公文包里掏出个小本子,“可有人举报,说你家地窖藏着私粮,够全生产队吃半个月的。”
李书记脸都白了,赶紧打圆场:“王干事,这不可能!小舟是孤儿,哪来那么多粮?肯定是有人瞎咋呼。”
“有没有,搜搜不就知道了?”王干事合上本子,往林舟家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林同志,不介意我们去‘参观’下你家吧?”
林舟心里快速盘算。地窖在柴房底下,入口用块青石板盖着,上面堆着柴火,平时很难发现。但真要翻起来,肯定藏不住。他咬了咬牙,挤出个憨笑:“瞧您说的,俺一个穷光棍,家徒四壁的,有啥不能看的?就是别嫌寒碜。”
一行人往林舟家走,赵大娘和几个邻居远远跟着,都替他捏把汗。周秀莲站在自家门口,手里攥着记工本,指节都捏白了——她昨晚还帮着林舟往地窖里搬过玉米呢。
进了院,王干事直奔柴房。林舟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推开柴房门,故意踢到了门口的柴火堆,干树枝哗啦散了一地:“您看这乱的,平时烧火随手堆的,让您见笑了。”
王干事没理他,蹲下身扒拉柴火。铁牛急得直搓手,嘴里念叨着:“这哪有粮啊,耗子都嫌咱家穷……”
“咚”的一声,王干事的手敲在了青石板上。他眼睛一亮:“这底下是空的?”
林舟心提到了嗓子眼,脸上却笑得更憨了:“是、是俺爹以前挖的菜窖,冬天存白菜萝卜用的。今年收成不好,啥也没存,就空着了。”
“打开看看。”王干事语气不容置疑。
林舟慢吞吞挪开青石板,一股寒气冒了出来。地窖不深,借着门口的光,能看见角落里堆着几个干瘪的萝卜,除此之外空空如也。王干事探头看了半天,眉头皱得更紧了:“就这?”
“可不是嘛。”林舟挠挠头,故意把脚边的一根柴火踢下去,“您看,连点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王干事不死心,让随从下窖检查。随从在里面转了两圈,除了摸到点土,啥也没有。上来时还抱怨:“全是灰,呛死了。”
林舟松了口气,正想关窖门,院外突然有人喊:“王干事!俺知道粮藏哪了!”
只见西头的王老五颠颠跑进来,冻得通红的手指着院角的雪堆:“他前儿个在那堆雪,堆得比别处高半截!肯定埋那了!”
这一下,连李书记都变了脸色。谁都知道,这几天下过雪,院角那堆雪确实可疑。
林舟心里暗骂王老五阴魂不散,脸上却依旧平静。他走到雪堆前,抓起一把雪捏成团:“王老五,你眼神不好使吧?这是俺扫雪时顺手堆的,不信你挖挖看。”
王干事挥挥手,随从立刻拿起铁锹开挖。赵大娘急得直拍大腿,周秀莲悄悄往林舟身边靠了靠,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怕,我昨晚看见你把玉米转移了。”
林舟心里一暖。昨晚他确实觉得不妥,连夜把玉米转移到了周秀莲家的柴火棚——她家是木匠铺,常年堆着木屑刨花,藏点东西再方便不过。
铁锹铲了半天,除了冻硬的泥土,啥也没挖出来。王老五还不死心,亲自抢过铁锹往下刨,结果“哐当”一声,挖到了块石头,震得他虎口发麻。
“王老五!”李书记终于忍不住了,“你这是诬告!林舟可是咱队里的好后生,哪能干那事?”
王干事脸色铁青,看林舟的眼神里多了点审视。他突然问:“你家缸里有啥?”
厨房缸里只有半缸玉米面,还是林舟故意混了麸皮的,看着就糙。王干事扒着缸沿看了看,又闻了闻,没看出啥猫腻。
临走时,王干事指着林舟说:“小伙子,好好劳动,别搞歪门邪道。”林舟点头哈腰地应着,送他们出了院。
人一走,铁牛就跳了起来:“王老五这狗东西!俺非揍他一顿不可!”
“别冲动。”林舟拉住他,“他就是想让俺在李书记面前出丑。”
周秀莲端着个木盆过来,里面装着刚蒸好的玉米面窝头,热气腾腾的:“先吃点垫垫,看把你吓的。”
林舟拿起一个窝头,咬了一大口。面香混着微微的甜味在嘴里散开——这是用转移到她家的玉米磨的面。他看着周秀莲冻得发红的鼻尖,心里热乎乎的。
赵大娘也凑过来,拍着胸口:“吓死俺了!小舟啊,你可得防着点王老五,那人心眼不正。”
林舟点点头,心里却有了主意。他对铁牛使了个眼色:“去,把王老五叫到队部,就说李书记找他。”
铁牛虽然纳闷,还是照办了。没多久,队部就传来王老五的惨叫。原来林舟早就跟李书记说了王老五偷换队里种子的事,证据确凿。这下好了,王老五不仅没整到林舟,反倒被派去看牲口棚,离村老远,再也没法捣乱了。
傍晚,雪又下了起来。林舟站在院门口,看着雪花落在周秀莲家的柴火棚顶。他知道,那些玉米就安安稳稳地藏在里面,被厚厚的刨花盖着,像藏着一个温暖的秘密。
铁牛啃着窝头跑过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林舟哥,你真神了!王老五被发配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得瑟!”
林舟笑了笑,没说话。他抬头望了望漫天飞雪,雪落在脸上,凉丝丝的。在这个年代,想安稳过日子,光藏好粮食还不够,还得有点脑子,有点手段。
他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意念一动,能感觉到里面的压缩饼干和药品。这些现代带来的东西,是他的底气,但不是全部。真正让他能在这1958年站稳脚跟的,或许是这份藏粮时的谨慎,应对时的从容,还有身边这些悄悄帮着他的人。
雪越下越大,把整个村子都裹进了一片白茫茫里。林舟知道,这场雪不仅能盖住脚印,还能冻死地里的害虫。等开春了,他戒指里的那些蔬菜种子,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走,堆雪人去!”铁牛拉着林舟往雪地里跑。
林舟被他拽着,跑了两步,回头看见周秀莲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件棉袄,正对着他笑。阳光透过雪雾照过来,把她的轮廓描上了一层金边。
林舟心里突然觉得,这1958年的冬天,好像也没那么难熬。只要守住藏粮的秘密,护住身边的人,日子总能一点点好起来。至于那些想找麻烦的,就像这雪地里的脚印,太阳一出来,自然就没了痕迹。
他甩开铁牛的手,大步走向周秀莲,接过棉袄穿上。棉袄上还带着她身上的皂角香,暖和得让人心里发颤。
“晚上去我家吃吧,我爹蒸了红薯。”周秀莲的声音像落在雪上的阳光,软软的。
“好啊。”林舟笑着点头,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暖意,“正好,我带点玉米面过去,咱蒸窝窝头吃。”
铁牛在旁边急了:“那俺呢?俺也去!”
“带你带你。”林舟笑着推了他一把,“就是别跟上次似的,吃撑了睡不着觉。”
铁牛挠着头傻笑,周秀莲也笑了起来,笑声像风铃一样,在雪地里荡开老远。远处,李书记站在队部门口,看着这一幕,嘴角也悄悄翘了起来——他刚才其实啥都知道,故意给林舟留了余地。这后生,是个能成事儿的。
雪还在下,但每个人心里都暖暖的。林舟知道,这只是个开始。等雪化了,春耕了,他戒指里的种子会发芽,他藏着的粮食会变成更多的收成,他身边的人会笑着迎来一个更踏实的春天。而那些藏在雪地里的秘密,会像种子一样,在时光里悄悄扎根,长出属于他们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