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北风跟刀子似的刮过窗棂,林舟蹲在灶台后,借着柴火的光清点戒指里的物资。玉米面还有三袋,白面剩最后一捆,最金贵的是那罐炼乳——当初随手塞进戒指的,现在看来,够给铁牛家的娃冲半个月的糊糊。
“吱呀”一声,陈铁牛掀帘进来,头上的雪沫子簌簌往下掉,他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哈着白气道:“李书记带着人挨家挨户查呢,说是要收‘爱国粮’,刚从东头老王家搜走两布袋红薯。”
林舟心里一紧,把最后一块腊肉用油纸裹紧,塞进灶膛深处的灰烬里。这是他用两尺布票从供销社换的,本想留着过年,现在看来得提前藏好。“他们咋突然想起查这个?”
“听说是上面来了指标,”陈铁牛往灶里添了块柴,火星子溅到地上,“说是要支援炼钢,各家各户的余粮都得充公。”他压低声音,“秀莲妹子刚才偷偷告诉我,他们下一家就到咱这儿。”
林舟指尖在戒指上摩挲,意念一动,三袋玉米面瞬间从墙角消失。他刚要把白面也收进去,院门外已经传来脚步声,夹杂着李书记的大嗓门:“林舟在家不?开开门,队里统计余粮!”
陈铁牛吓得手一抖,手里的柴掉在地上。林舟迅速把白面往柴火堆里塞,又往上面盖了层灰烬,这才扬声应道:“来了!”
开门时,冷风卷着雪片灌进来,李书记带着两个民兵站在雪地里,脚边的积雪没到脚踝。“小舟啊,”李书记搓着手笑,眼神却往屋里瞟,“上头有令,各家的余粮都得交公统一调配,你家要是有剩下的,可得积极点。”
林舟往灶膛里添了块柴,故意让烟呛得咳嗽两声:“李书记您也知道,我就孤身一人,口粮刚够吃,哪有余粮啊。”他指了指锅里的稀粥,“您看,这还是今早用红薯干煮的。”
一个民兵突然开口:“我们刚才听赵大娘说,前几天看见你给铁牛家送过白面。”
林舟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那是之前我远房亲戚寄来的,就一小袋,早吃完了。不信您问铁牛。”
陈铁牛赶紧点头:“是啊是啊,就够吃两顿的,早没了。”他脸憋得通红,幸好灶膛的火光照着,没太明显。
李书记的目光落在柴火堆上,眉头皱了皱:“这柴火堆看着挺新啊,刚劈的?”
“昨儿闲着没事,劈了点备着。”林舟拿起一根柴扔进灶膛,“天冷,得多烧点。”柴火堆发出“噼啪”声,正好盖住他心跳的声音——那袋白面就在里面,离李书记的脚不过三尺远。
民兵还想再说什么,李书记却摆了摆手:“行了,既然没有就算了。小舟是孤儿,队里也不能逼太紧。”他转身往外走,“不过要是后面有了余粮,可得主动交上来,这是支援国家建设。”
“一定一定。”林舟笑着应着,目送他们往隔壁走去,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关上门,陈铁牛才敢喘气:“吓死我了,那民兵的眼睛跟鹰似的。”他指着柴火堆,“白面没事吧?”
林舟扒开灰烬,把白面袋拽出来,袋子边角沾了点黑灰,里面的面倒没受影响。“没事。”他把面收进戒指,又从里面摸出两个白面馒头,“先垫垫。”
陈铁牛咬了一大口,含糊道:“秀莲妹子说得对,李书记就是做做样子,他知道你不容易。”
“不一定。”林舟望着窗外的雪,“这雪下得大,地里的麦子怕是要冻坏,开春粮食肯定更紧张,到时候查得只会更严。”他从戒指里掏出个小本子,借着灶光翻着,“我算过了,咱仨(他、铁牛、秀莲)省着点吃,戒指里的粮够撑到开春。”
“那秀莲妹子家呢?”陈铁牛问。
林舟笔尖顿了顿:“她那儿我另外留了。”他在本子上写下“秀莲:红薯干20斤,玉米面5斤”,又画了个箭头指向村西的老槐树,“等雪停了,你绕路把这些送过去,就说是你家多余的。”
陈铁牛点头:“放心吧。”他突然笑了,“你说咱现在跟做贼似的,可咋就觉得比在县城仓库搬货带劲呢?”
林舟也笑了。确实,前世在超市清点货架,哪有现在这样,一袋白面都藏得惊心动魄。他往灶里添了根粗柴,火光映着两人的脸,雪光从窗缝钻进来,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银子。
“对了,”林舟从戒指里摸出包红糖,“这个你明天带给赵大娘,就说……就说是你捡的。”
陈铁牛接过来,掂量着:“赵大娘那孙子总喊肚子疼,用这个冲水喝正好。”
雪越下越大,院门外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林舟和陈铁牛对视一眼,同时看向灶膛。直到听见赵大娘的大嗓门:“小舟!铁牛!我煮了锅姜汤,你们趁热来喝点!”两人才松了口气。
林舟起身开门,雪花扑面而来,赵大娘裹着件旧棉袄,手里端着个粗瓷盆,姜汤的热气在她脸前凝成白雾。“刚看见李书记走了,估摸着你们俩吓着了,喝点姜汤水暖暖。”
林舟接过盆,一股暖流顺着指尖传来。他突然觉得,这1958年的冬天,虽然冷,虽然难,但藏在柴火堆里的白面、冒着热气的姜汤、还有那个记着粮食分配的小本子,都让这日子有了盼头。
他低头喝了口姜汤,辣劲从喉咙窜到胃里,暖烘烘的。窗外的雪还在下,可他知道,戒指里的粮、身边的人、还有藏在心底的那点念想,足够撑到开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