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蹲在灶台前往灶膛里塞着玉米芯,火苗“噼啪”舔着锅底,把他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映得忽大忽小。周秀莲正在案板上揉面,面团在她手下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混着锅里玉米糊糊的香气,倒比平时多了几分暖意。
“铁牛说昨晚听见地窖里有响动,”周秀莲突然停下手,往地窖口瞟了一眼,声音压得很低,“该不会是……”
“别自己吓自己。”林舟用火钳拨了拨柴火,火星子溅到地上,“多半是耗子,这年月连耗子都饿疯了。”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敲起了鼓——那地窖深处藏着的可不止红薯干,还有他从戒指里倒出来的二十斤面粉和几包压缩饼干,真要是招了耗子,麻烦就大了。
正说着,陈铁牛“哐当”一声推开院门,裤脚沾着泥,手里拎着只半死不活的灰耗子:“舟哥!你看这畜生!在你家地窖门口逮着的,嘴里还叼着块饼干渣!”
林舟眼皮一跳,抓过耗子看了看——那饼干渣的纹路他认得,是戒指里带的压缩饼干。他往灶房外瞥了眼,赵大娘的烟囱正冒着烟,李书记家的大黄狗蹲在村口张望,这时候要是闹出动静,保不齐又引来看热闹的。
“秀莲,找个麻袋。”林舟把耗子往地上一摔,“铁牛,跟我下地窖。”
地窖里比外面冷得像冰窖,林舟举着煤油灯往深处照,光柱扫过码得整整齐齐的红薯干,突然停在墙角——那里的泥土被刨出个窟窿,旁边散落着几片压缩饼干的碎屑,显然是耗子打了个洞直通进来。
“他娘的,这畜生鼻子比狗还灵。”铁牛往手上啐了口唾沫,抡起镐头就想砸,“我把这洞堵死!”
“别碰。”林舟拽住他,指着洞边的爪印,“不止一只,这洞通向外面的柴房,堵了它们还会打新的。”他突然压低声音,“面粉袋被咬破了没?”
铁牛赶紧去翻角落里的面粉袋,回来时脸都白了:“最底下那袋破了个小口,撒出来的面粉上全是爪印!”
林舟心里一沉。这面粉是他留着开春做种子的,真被耗子糟蹋了,明年的收成可就悬了。他盯着那洞口看了半晌,突然往铁牛耳边凑了凑:“去把村头老王家的狸花猫抱来,就说借去抓耗子。”
铁牛愣了愣:“猫?那老东西性子野得很,见人就挠。”
“挠也得抱来。”林舟往洞口撒了把面粉,“这洞直通柴房,只有猫能钻进去,总不能让咱们自己趴在地上堵耗子吧?”
铁牛刚要走,周秀莲突然在地窖口喊:“李书记来了!说要检查地窖的储存情况!”
林舟心里“咯噔”一下——早不查晚不查,偏这时候来,多半是有人走漏了风声。他赶紧把破口的面粉袋往红薯干堆里塞,又让铁牛用草席盖住墙角的窟窿,自己则抓了把红薯干往手上搓了搓,弄得满手淀粉,才慢悠悠往上爬。
李书记背着手站在院中央,眼神扫过灶台边的玉米糊糊,最后落在地窖口:“听说你家地窖收拾得整齐,过来看看能不能在全村推广。”他身后跟着两个村干部,眼睛跟扫描仪似的往院里瞟。
林舟往地窖口挪了挪,挡住他们的视线,嘿嘿笑着往李书记手里塞了块红薯干:“书记尝尝?这玩意儿顶饿。”
“少来这套。”李书记没接,径直走向地窖,“打开我看看。”
地窖门刚掀开条缝,一股潮湿的土腥味混着红薯的甜气涌出来。林舟紧随其后举着煤油灯,故意把光往红薯干上打:“您看,就这些,够俺们仨吃到来年开春。”
李书记的目光在角落里的草席上顿了顿,突然弯腰要去掀。林舟心提到了嗓子眼,正想找个由头拦住,突然听见柴房方向传来“喵呜”一声锐叫,紧接着是铁牛的吆喝:“抓住了!这畜生还想跑!”
李书记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咋了?”
“铁牛在柴房逮着只大耗子!”林舟赶紧接话,顺势把李书记往柴房引,“您来得正好,这耗子都成精了,得请您拿个主意!”
柴房里,铁牛正摁着只肥硕的灰耗子,旁边那只狸花猫弓着背“哈”个不停,爪子上还沾着耗子毛。林舟心里松了口气——这猫来得真及时,愣是把李书记的视线从地窖引开了。
李书记看着那只比猫还肥的耗子,眉头拧成个疙瘩:“村里的耗子是该整治整治了,你这猫借村里用几天,我让民兵队轮流抱去各个地窖转转。”
林舟正求之不得,忙不迭应下来:“没问题!这猫抓耗子一把好手,保准让它们断子绝孙!”
等李书记一行人走了,铁牛才擦着汗问:“舟哥,你早料到李书记会来?”
“猜的。”林舟往灶房走,心里却清楚——肯定是赵大娘那嘴没把门的跟村干部说了啥。他回头看了眼蹲在柴堆上舔爪子的狸花猫,突然觉得这畜生比人靠谱多了,“今晚把猫拴在地窖口,我就不信治不了那些耗子。”
周秀莲端着刚蒸好的窝窝头出来,往猫跟前放了块:“这猫通人性,刚才在柴房愣是没乱叫。”
林舟咬了口窝窝头,面里掺了点戒指里的奶粉,甜丝丝的。他看着猫把那块窝窝头叼到地窖门口守着,突然觉得这1958年的日子虽然处处是坑,但只要脑子转得快,再找只靠谱的猫,总能把坑填上。
半夜,林舟被一阵急促的猫叫惊醒。他抄起枕边的瑞士军刀摸下地窖,就着月光看见狸花猫正对着墙角的窟窿“呜呜”低吼,窟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还夹杂着耗子的尖叫。
“好家伙,组团来的?”林舟往窟窿里塞了把辣椒粉,又让铁牛搬来块青石墩子压住洞口,“明天找些水泥把缝堵死,再让猫在这儿守三天,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来!”
狸花猫像是听懂了,往青石墩子上一蹲,绿幽幽的眼睛盯着窟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林舟摸着猫背笑了——这畜生不仅能抓耗子,还能当个活幌子,以后谁再想查地窖,就说猫在守粮,倒省了不少口舌。
第二天一早,赵大娘果然凑过来打听:“小舟啊,听说你家猫抓了半麻袋耗子?给我也借两天呗,我家地窖快被耗子掏空了!”
林舟故意大声说:“大娘要借就拿去,这猫通人性,你给它块窝窝头,它能把耗子洞都给你扒出来!”他边说边往赵大娘手里塞了块掺了奶粉的窝窝头,“给猫吃这个,比啥都管用。”
看着赵大娘抱着猫喜滋滋地走了,铁牛凑过来说:“舟哥,你这是借猫传消息啊?”
“不然咋堵悠悠众口?”林舟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全村都知道咱的猫能守粮,谁还会怀疑地窖里有别的?”他往灶房瞥了眼,周秀莲正在揉面,听见这话,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这男人看着木讷,心眼比谁都活泛。
当天下午,李书记派人来问要不要给猫记个“集体工分”,林舟笑着谢绝了:“一只猫而已,哪能跟社员比?真要记功,不如给它多弄点鱼内脏,让它多抓几只耗子。”
这话传到李书记耳朵里,反倒让他彻底放了心——一个连猫的功都不肯领的人,总不至于藏着私粮。
地窖里的面粉袋被林舟换成了粗粮面,破口处用针线缝好,外面再套个麻袋。他把真正的精面粉和压缩饼干转移到枯井的溶洞里,临走时往地窖撒了把猫薄荷——那狸花猫闻着味儿,愣是把地窖当成了地盘,整天蹲在门口打盹,谁靠近就给谁一爪子。
夜里,林舟躺在炕上,听着窗外狸花猫偶尔的叫声,心里踏实了不少。他摸了摸手上的戒指,里面的物资还很充足,但他知道,在这1958年,真正的“躺赢”从来不是靠物资堆出来的,而是得有脑子,能借势,就像这只猫,看似不起眼,却能帮他们守住最大的秘密。
周秀莲翻了个身,往他身边凑了凑:“猫真能守住?”
“放心。”林舟往她手里塞了块奶糖(戒指里带的,用糯米纸包着),“这猫现在是全村的‘功臣’,谁动它就是跟全村的粮食过不去。”
奶糖的甜味在舌尖化开,周秀莲的笑声低低的,混着窗外的猫叫,在寂静的冬夜里格外清晰。林舟望着屋顶的房梁,突然觉得这日子虽然难,但只要身边有值得守着的人,有能借力的“猫”,再大的坎,好像也能迈过去。
三天后,狸花猫把窟窿里的耗子窝扒了个底朝天,拖出来的死耗子串起来能有半串。林舟让铁牛把这些耗子挂在村口的老槐树上,底下贴了张纸条:“偷粮者,以此为戒。”
全村人看着那串耗子,再看看蹲在林舟家门口舔爪子的狸花猫,没人再提检查地窖的事。林舟知道,这关算是过去了,而那只猫,成了他们在这特殊年代里,最意想不到的“保护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