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蹲在磨坊墙角抽烟,看着铁牛抱着个豁口的粗瓷碗,呼噜呼噜喝着红薯糊糊。碗沿上还沾着点白色粉末,是昨晚周秀莲撒的麦乳精——这丫头倒是实在,把家里仅有的半瓶都倒进来了。
“舟哥,李书记让你去大队部一趟,说县里来人了。”铁牛抹了把嘴,碗底朝天,连渣都舔得干干净净。
林舟掐灭烟头,心里咯噔一下。县里来人?是上次农业局的张干事?还是……他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意念一动,熟悉的空间感传来,里面的压缩饼干少了两包——昨晚给周秀莲塞了一块,剩下的混在红薯泥里蒸了窝窝头,铁牛这憨货吃得最多。
大队部院里站着辆绿色吉普车,比张干事那辆新。林舟刚进门,就看见李书记陪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说话,那男人胸前别着钢笔,袖口挽着,正翻着本厚厚的册子。
“林舟来了?”李书记招手,“这位是县供销社的王主任,来了解咱村的物资分配情况。”
王主任抬眼,镜片后的目光挺锐利:“你就是林舟?听说你给公社食堂捐了红薯,还挺有觉悟。”他合上册子,“我看了食堂账本,你这个月领的口粮,比规定少了三斤,咋回事?”
林舟心里一紧,这王主任看着面善,问的话却直戳要害。他早料到会有人查口粮,提前让铁牛跟保管员说自己“胃小,吃不了那么多”,此刻便顺着话头:“主任,我一个人住,确实吃不多,省点给队里的娃们。”
“哦?”王主任挑眉,“可我听说,你最近总往地窖跑?”
林舟后背瞬间冒出汗,眼角瞥见周秀莲站在廊下,手里攥着记工表,指节都白了。他定了定神,笑道:“天冷,红薯怕冻,挪地窖里存着,省得烂了可惜。”
“能让我去看看不?”王主任合上册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劲儿。
李书记赶紧打圆场:“就是些普通红薯,王主任日理万机,犯不着……”
“看看吧,”王主任打断他,“了解下社员的储备情况,也是工作。”
林舟心里快速盘算:地窖里的红薯混了麦乳精,还有藏在最底下的罐头和饼干碎,真要翻肯定露馅。他放缓脚步,故意往柴房拐:“主任这边走,地窖在柴房后头。”路过廊下时,跟周秀莲擦身而过,飞快地眨了下眼——那是他们昨晚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按第二套方案来”。
周秀莲猛地低下头,手里的记工表哗哗响。
地窖口果然堆着柴火,林舟搬开时故意“哎哟”一声,手被木刺扎了下。“不好意思主任,这柴火没捆好。”他吮着手指,眼角余光看见周秀莲转身往食堂跑,心里松了口气——第二套方案就是让她去叫铁牛,把藏在别处的“干净”红薯往这边运。
王主任没在意他的手,径直往地窖里看,电筒光扫过堆得整齐的红薯堆:“是挺规整,还分了大小个。”他弯腰要下去,林舟赶紧拦住:“主任小心,梯子滑!我给您拿灯。”
就在这时,铁牛的大嗓门从院外传来:“舟哥!你要的红薯我给你扛来了!”这家伙扛着个大麻袋,后面跟着两个社员,每人都扛着麻袋,呼哧呼哧往柴房跑,“刚从地里挖的,新鲜着呢!”
林舟心里笑骂,这铁牛看着憨,演起戏来倒机灵,故意把“刚挖的”喊得震天响。他顺势说:“主任您看,我正打算把新挖的也存进来,之前那些都捐食堂了,这才刚补上。”
王主任的目光在新红薯上打了个转,新挖的红薯带着泥,还沾着根须,确实新鲜。他没再提下地窖,反而问:“你那手没事吧?看着挺深。”
“小伤,不碍事。”林舟吮了吮手指,血珠还在冒。
“周秀莲!”王主任突然喊,“记工表借我看看。”
周秀莲赶紧跑过来,递上表时手还在抖。王主任翻到林舟那页,指着工分记录:“每天都满工分,还省口粮,不容易啊。”他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说,你跟这姑娘走得挺近?”
周秀莲的脸“唰”地红透,林舟刚要解释,王主任却笑了:“我那小子跟你同岁,在县里供销社当售货员,要不……”
“主任!”李书记赶紧打断,“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来。”
王主任哈哈笑起来:“开玩笑的。林舟,你这后生不错,踏实。”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铁盒,“我看你手破了,这个拿着,队里的药箱估计就些红药水。”
林舟接过来一看,是盒磺胺结晶,这年头算是好药了。他刚想说谢谢,王主任已经往外走:“李书记,借你的社员用用,帮我把车上的东西卸了。”
众人跟着去院外,只见吉普车上装着几箱东西,王主任指挥着:“这是给食堂的新到的盐,还有些红糖,给队里的妇女和娃们补补。”他指着其中一箱,“这个给林舟,算是奖励,省口粮支援集体,该鼓励。”
箱子打开,里面是十斤富强粉,在这年头,比白面还金贵。林舟愣住了,王主任拍他肩膀:“好好干,别辜负队里信任。”
送走王主任,铁牛挠着头:“舟哥,这王主任是好人啊!”
林舟没说话,看着那箱富强粉,突然觉得手指上的戒指有点发烫。他回屋关上门,意念沉入戒指——空间里的阿莫西林旁边,竟多了个小格子,里面躺着那盒磺胺结晶,旁边还有行小字:“可收纳小型医疗用品(限未开封)”。
他猛地想起刚才王主任给药时,戒指确实碰到了铁盒。难道……戒指升级了?能自动收纳别人给的东西了?
正愣着,周秀莲敲门进来,手里拿着块布条:“我给你包手。”她低头缠布条,发梢扫过林舟的手腕,“王主任说,他刚才是故意试你的。”
“试我?”
“嗯,”周秀莲点点头,“他跟李书记说,看你是不是真踏实,还是藏了东西想投机倒把。”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你过关了!”
林舟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突然笑了。他从戒指里摸出块水果糖,这次没藏,就放在她手里:“谢了,秀莲。”
周秀莲的手指蜷了蜷,糖纸在掌心沙沙响。“那富强粉……”
“分你一半,”林舟打断她,“你家婶子不是总咳嗽吗?蒸点发面馒头,软和。”他顿了顿,看着戒指里那个新格子,“还有,我发现这戒指……好像能装更多东西了。”
周秀莲眨眨眼:“是因为王主任的药吗?”
林舟点头,突然觉得这1958年的冬天,好像没那么难熬了。铁牛在院外喊着要吃富强粉馒头,周秀莲的脸红扑扑的,手里的糖纸映着阳光,闪着细碎的光。他摸了摸戒指,心里琢磨着:下次是不是该试试,能不能把王主任那吉普车也……当然,也就是想想。
当天晚上,林舟的地窖里多了半袋富强粉,旁边放着周秀莲送来的猪油,用荷叶包着,还热乎着。戒指里的新格子里,除了磺胺结晶,又多了个东西——是周秀莲不小心掉在他院里的发夹,蝴蝶形状的,想来是刚才跑着去叫铁牛时掉的。他没还给她,就那么放着,像藏了个小小的秘密。
铁牛啃着刚蒸的馒头,含糊不清地说:“舟哥,这面粉真香,比红薯窝窝好吃一百倍!”
林舟看着他满嘴白花花的馒头渣,又看了看窗外,周秀莲家的灯还亮着,想来是在给她娘蒸馒头。他拿起一个馒头,掰了一半,突然觉得这“躺赢”的日子,好像就是由这些热乎乎的馒头、闪着光的发夹,还有身边这些吵吵闹闹的人组成的。
戒指又微微发烫,他意念一扫,发现空间好像真的大了点,之前塞得满满当当的压缩饼干,旁边竟空出个小角落。林舟笑了笑,往嘴里塞了口馒头,甜丝丝的——周秀莲往面里掺了红糖,还是王主任刚给的那批。
日子嘛,就像这馒头,看着普通,细细品,总有股甜劲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