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名叫李二柱,是附近的采药人,娘得了咳嗽病要靠麝香入药。他本来想把麝香卖给冀州城里的药铺,没想到竹筏撞了暗礁。“药铺给你多少钱?”余果问。李二柱搓着手小声说:“给五吊钱,不够抓两副药的。”
余果从钱袋里摸出十吊钱递给他:“这麝香我买了,再给你两吊钱修竹筏。”李二柱愣了半天,扑通就跪下磕头:“恩公这是救了我的命啊!”邓容在一旁扯了扯余果的袖子:“姐夫,这东西真这么值钱?”余果笑着点头:“在城里能换半匹蜀锦,比黄金还抢手。”
过了黄河到了冀州邺城,商队在驿站歇脚。驿站的院子里挤满了南来北往的客商,墙角蹲着个穿粗布短褂的汉子,面前摆着块红布,上面放着个拳头大的黄疙瘩。有人凑过去看,汉子就赶紧说:“牛黄!刚从老黄牛肚子里取出来的,治惊风最管用!”
邓悝好奇地拉着余果过去,那黄疙瘩表面粗糙,像涂了层蜡。“这是真的吗?”邓悝小声问。余果没说话,从怀里摸出根银针扎了进去,拔出来闻了闻——银针上带着股淡淡的腥气,没有杂味。以前邓京教的辨别方法正好拿来用。
“要多少钱?”余果开口问。那汉子见他像懂行的,连忙说:“二十吊钱,这可是三年才出一个的好货。”旁边有人起哄:“就这疙瘩值二十吊?你抢钱呢!”汉子急得脸通红:“我家牛病死了,就靠这个给娃交束修钱,少了十八吊不卖。”
余果刚要掏钱,邓容突然喊起来:“你看他鞋上有泥!”众人一看,汉子的草鞋上沾着新鲜的牛粪,裤脚还有草屑。汉子尴尬地挠挠头:“刚从牛圈回来,没来得及换。”余果忍不住笑了,掏出十八吊钱给他:“这牛黄我要了,下次进城记得换身干净衣裳,不然真没人敢买。”
汉子千恩万谢地走了,邓弘凑过来说:“这牛黄真能治惊风?我小时候村里有娃抽风,折腾半天就没了。”余果点头:“这是名贵药材,《神农本草经》里都有记载,配上其他药,能救不少孩子的命。”邓悝在纸张上记下:“牛黄一枚,十八吊钱;麝香两枚,十二吊钱。”
离开邺城后,路渐渐难走起来,官道两旁的树木从栾树变成了落叶松,树叶落得满地都是,马车走在上面“沙沙”响。到了幽州地界,早晚已经要穿薄棉袄了,邓容的热水袋派上了用场,她总把热水袋揣在怀里,时不时拿出来给大家暖手。
这天傍晚商队在一条小河边扎营,秦老带着人拾柴生火,邓弘和几个商队伙计去河边打水。没过多久就听见邓容的尖叫:“姐夫快来!这里有块会香的木头!”余果跑过去一看,邓容正蹲在河边,手里举着块黑褐色的木头,河水顺着木头的纹路往下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清香。
“这是沉香木啊!”余果眼睛一亮,接过木头仔细看。这木头比普通木头重得多,表面有一层油脂光泽,放在鼻尖一闻,香气醇厚绵长,正是上等的熟结沉香。“这东西能卖钱?”邓弘凑过来,用刀刮了点木屑,“看着跟烂木头似的。”
“比黄金还值钱。”余果笑着说,“这是沉香树死后埋在土里,经过几十年才结出来的香,能入药还能焚香。”他顺着河边往上游找,果然在水草丛里又发现了几根,最长的有胳膊粗,估摸着能出好几斤沉水香。
正在这时,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村民举着锄头跑过来,为首的汉子大喝:“你们偷我们的柴!”秦老赶紧上前解释,那汉子才知道是误会。余果指着水里的沉香木问:“这木头是你们的吗?我们想买。”
汉子叫王老三,是附近王家村的,这河是村里的水源地。“这木头泡在水里好几年了,烧火都不爱着,你们要它干啥?”王老三挠着头问。余果从马车上拿了两匹细布:“这两匹布换你们河里所有的香木,够不够?”王老三眼睛都直了,两匹细布在村里能换半头猪,他连忙点头:“够够的!我这就叫人帮你们抬。”
当晚村民们帮着把沉香木都抬上了马车,足足装了小半车。余果又额外给了王老三一小罐精盐,告诉他这木头别再当柴烧了,以后遇到识货的能换更多东西。王老三千恩万谢,临走前塞给他们一筐刚摘的山梨,说能生津止渴。
接下来的路越来越冷,树叶都落光了,光秃秃的树枝指向天空。邓容把余果改的羽绒袄穿上了,又套了件邓绥给的狐皮坎肩,活像个圆滚滚的小团子。这天中午路过一个破败的驿站,秦老说前面就是鹰嘴隘,过了隘口就到襄平了。
刚歇下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马蹄声,邓弘抄起龙泉剑就往外冲,余果一把拉住他:“先看看情况。”掀开车帘一看,是几个穿兽皮的鲜卑人,为首的正是秦老说的纥奚部向导巴图。巴图见到秦老翻身下马:“秦叔,柯比能首领让我来接你们,最近独眼狼的马贼在鹰嘴隘闹得凶。”
余果心里一紧,刚要问马贼的情况,就听见远处传来呼哨声。巴图脸色一变:“不好,是马贼!”话音刚落,十几个蒙面人就从驿站两侧冲了出来,为首的独眼狼眼罩上绣着狼头,手里的马刀闪着寒光:“留下货物和女人,饶你们不死!”
邓弘刚要冲上去,被余果按住了。他从马车里拖出木匣,把四把强光手电分给众人:“听我口令,一起开灯。”当四道刺眼的光柱射向马贼时,独眼狼惨叫一声,被晃得从马背上摔下来,其余马贼也纷纷捂眼乱作一团。
“上!”余果大喝一声,邓弘举着电击棍冲在前头,“噼啪”几声就放倒了两个马贼。巴图和鲜卑汉子们也拔出弯刀,马贼本来就乱了阵脚,没一会儿就溃不成军,独眼狼带着几个残兵往山里逃了。巴图看着地上抽搐的马贼,对余果竖起大拇指:“中原客的奇物真厉害!”
收拾完马贼,商队继续赶路。又走了两天,远远就看见襄平的土城门了。城墙被秋风浸得泛出深褐,城门口往来的人群里,既有穿中原锦袍的商人,也有披兽皮、束弯刀的鲜卑汉子,空气中混着马粪味与晒干的人参气息——岭南的湿热气息早已被辽东的寒风吹散,新的交易正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