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氏接下来的话,却让沈泠壹心头微微一动。
“囡囡你放心住!这屋子......以前是清......咳,是别人住的。” 李氏提到那个名字,语气明显顿了一下,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
“你奶说了,咱囡囡得用新的!家里能换的都给你换了一遍!喏,这床板新钉的!稻草新晒的!连地上的土,你二伯都给你重新夯了一遍!要不是怕把墙推倒了,你奶恨不得把那旧墙皮都铲了重新糊一遍新的!”
李氏的声音带着点夸张,但眼神里的认真劲儿却做不得假。
她指了指那小矮柜:“这小柜子是你小叔新做的,手艺糙了点,你别嫌弃!还有这灯油…咱家平时都舍不得点,你晚上看书......呃,看......看星星也行,点着,别省!”
沈泠壹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间小小的、却处处透着“全新”和“用心”的屋子。
新木头钉的床和柜子散发着淡淡的松脂味,夯实的泥土地面平整干净,厚实的干草床铺散发着阳光的暖意…甚至那盏小小的油灯,都代表着这个家庭最奢侈的照明资源。
她明白了老太太那句“恨不得把墙皮也换一遍”是什么意思了。
这不仅仅是对她这个“新孙女”的欢迎,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带着点倔强的宣告:过去那个白眼狼住过的地方,我们彻底翻新了!现在这里是属于我们真正囡囡的!
赵清月......看来是真的把这家人伤得不轻。
“行,挺好。” 沈泠壹言简意赅地评价了一句。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至少没嫌弃。
李氏像是得了天大的夸奖,脸上笑开了花:“哎!你满意就好!那啥......囡囡你歇着!有事就喊!大声喊!咱家墙薄,听得见!”
说完,她乐呵呵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薄木板门。
门一关,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沈泠壹和那盏豆大的油灯。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沈泠壹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应付这些原主的亲人,比打丧尸累多了。
饥饿感后知后觉地汹涌袭来。刚才那半碗剌嗓子的粗粮饭,聊胜于无。她急需补充能量!
意念一动,她尝试沟通那个混乱不堪的空间。
嗡…微弱的眩晕感传来,精神力如同细小的探针,艰难地刺入那片灰蒙蒙的混沌区域。
能“看”到的范围依旧只有可怜的几平米,各种乱七八糟的物资堆叠在一起,像被飓风扫荡过的垃圾场。
压缩饼干......压缩饼干在哪里?沈泠壹集中精神,在那堆模糊的“垃圾山”里艰难扫描。
末世生存法则:高能量、易储存、味道小的食物是首选!压缩饼干就是其中的劳模!
精神力艰难地拨开几块看不清形状的金属板(疑似某个发电机残骸?),绕过一堆散落的、五颜六色的药瓶(希望没摔碎),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印着“xx军工”字样的绿色金属箱!
找到了!
沈泠壹心中一喜,意念锁定其中一块单独包装的压缩饼干。
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其从那堆杂物中“拖”了出来。
掌心微沉,一块用锡箔纸严密包裹、四四方方、硬得像砖头一样的压缩饼干凭空出现!
沈泠壹毫不犹豫,撕开包装。一股属于油脂、面粉和盐的混合味道,带着浓重的工业气息扑面而来。
在末世,这是生命的保障。在此时此地,这味道......嗯,有点冲鼻子。
她盘腿坐在那铺着干草的新床上,无视那点工业气息,像啃钢筋一样,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极其认真地啃着那块硬度惊人的压缩饼干。
动作机械而高效,每一口都伴随着清晰的“咔嚓”声。
真香!比起剌嗓子的窝头和腥气的野鸡肉,这玩意儿简直是米其林三星!
一边啃着“末世美味”,沈泠壹一边分出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尝试梳理空间里那片看得见的“垃圾堆”。
精神力如同细小的触手,缓慢地将散落在地的药瓶扶正归拢,把几块金属板推到角落叠放,努力在那片小小的可视区域内,清理出一小块能落脚的地方。
虽然效率低得感人,但聊胜于无。空间秩序就是战斗力的保障,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昏暗的油灯下,少女啃着军绿色的压缩砖头,眼神专注地“盯着”虚空(实际在整理空间),画面诡异又带着点奇特的和谐。
啃完最后一口,沈泠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不敢吃味道大的东西,不知道这茅草屋子能不能隔绝气味。
能量补充完毕,虽然距离巅峰状态还差十万八千里。
她这才有功夫,真正打量起这个属于自己的“单间”。
土墙......嗯,承重结构看着还行,就是保温隔热约等于零。茅草顶......防水是个问题,得找机会加固。
小床…硌是硌了点,但比睡实验室地板强。小木柜......可以放点私人物品(如果以后有的话)。那盏油灯......一点都不亮,等空间整理明白了看太阳能灯还在不在?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糊着破麻纸的小窗户上。纸很薄,透光性差,但......防御力基本为零。
沈泠壹习惯性地评估着逃生路线和潜在威胁。
就在这时,隔壁隐约传来压低的说话声,是钱老太太那标志性的大嗓门,虽然刻意压低了,但在寂静的夜里依旧清晰:
“......都听见了没?囡囡说‘挺好’!那就是满意!以后都给我注意点!别拿那些剌嗓子的玩意儿糊弄我孙女!那窝头是人吃的吗?我囡囡在尚书府......咳咳,总之!明天老大媳妇,去村头李屠户那儿,看看能不能赊点猪油回来!给囡囡蒸点软和的窝头!加点糖霜!”
“娘......糖霜多贵啊......” 是大伯娘李氏为难的声音。
“贵也得买!我掏私房!” 钱老太太斩钉截铁。
“可是娘,咱家还欠着乡亲们的银子。”大伯娘小声说道。
“这个老婆子知道,会想办法还的,不能亏了我孙女那点糖霜钱。还有,老二家的!你那针线活好,明儿个找点细软点的布头,给我囡囡缝个新枕头!稻草枕着硌脑袋!”
“哎,知道了娘。” 二伯娘孙氏温顺地应着。
“老四!你那破木头还有没?再给你小侄女打个小凳子!放门口晒太阳用!”
小叔沈大海闷闷地应了一声。
沈泠壹拿压缩饼干袋子的动作顿住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印着“xx军工”的锡箔纸包装袋,又抬眼看了看那扇薄薄的木板门。
窗外,是落月湾寂静的夜,虫鸣声声。屋内,是微弱跳动的油灯火苗。
她默默地把那点锡箔纸仔细叠好,塞进空间(没地方扔,也不想暴露)。
然后吹灭了油灯。
黑暗瞬间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