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惨白的光线透过安全屋透明度的窗户落在予乐安脸上,他眼皮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
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地跳,喉咙干得冒火,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自己躺在那张陌生而过于宽敞的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薄被。
房间空无一人,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予乐安努力回想着昨晚,可记忆最后的片段只停留在难以忍受的燥热上,之后便是一片空白。
他慌乱坐起身,薄被滑落,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完好无损,除了有些皱褶,并无异样。
目光扫过房间,他那张白色的无脸面具被端正地放在床头柜上,旁边还放着一个厚厚的信封。
所以……
昨晚他只是喝醉了,然后零把他安置在这里睡了一晚?
这让予乐安稍微松了口气,但心底深处却有微弱的不安在盘旋。
身体那异样的酸痛感,尤其是某个部位的微妙不适,以及脑海中那些完全空白的缺失片段都缠绕着他。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面具摘下了……
一丝恐慌掠过心头,但很快又被他自己压下。
算了,那个零又不认识现实中的我。
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喝醉了酒的匿名信使而已。
拿到钱,离开这里,彻底结束。
予乐安强行忽略掉身体的不适和心底那点怪异感,动作有些迟缓地起身下床。
双腿一阵发软,腰部的酸胀感更加明显,他扶住床沿稳了稳,才拿起床头柜上的面具和那个沉甸甸的信封走向了门口。
金属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将昨夜的一切都彻底隔绝。
回到熟悉的大学宿舍,阳光正好,窗外传来学生们的喧闹声,充满了生机。
予乐安却感觉像从另一个维度穿越回来,浑身都疲惫。
他刚在书桌前坐下,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宿舍门就被“哐当”一声推开。
“乐安你回来啦!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赵清漓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蹦了进来,手里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可可,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学校门口新开那家,据说用的都是顶级可可粉,快尝尝!”
他将一杯热可可塞到予乐安手里,触手温暖香甜。
予乐安捧着那杯热饮,低声说了句谢谢。
赵清漓自顾自地吸溜着自己那杯,满足地眯起眼,“哎我跟你说,今天艺术史那个老教授,讲课讲到一半,自己把自己绕晕了,在台上卡壳了足足三分钟,脸都憋红了,笑死我了……”
予乐安安静地听着,小口喝着甜腻的热可可。
他没有提昨晚去了哪里,没有提迷域,更没有提那个诡异的零和身体莫名的不适。
赵清漓也体贴地没有追问,只是用他特有的方式,用日常的的琐碎一点点将他拉回阳光下的世界。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个年轻人身上,一个喋喋不休,一个安静聆听,空气中弥漫着可可的甜香和校园的宁静气息。
但是当予乐安无意中变换坐姿又牵动到腰部那隐秘的酸软了。
只是此刻,他宁愿选择相信这只是一场醉后荒唐的梦。
几天后的下午,予乐安需要去书店帮店长陈薇整理一批新到的旧书。
阳光很好,街道上车水马龙,一切看起来都平静而正常。
他推开书店的门,风铃轻响,店内是他熟悉的安静氛围,低着头走向后面的工作区,准备开始整理。
他经过一排高大的书架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绝不可能认错的身影。
沈行站在文学区的书架前,手里拿着一本精装书,正微微侧头,他姿态闲适,像极了品味不俗的读者。
予乐安的脚步钉在原地,血液有刹那的凝固。
他怎么在这里?
沈行也若有所觉般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他。
相视时予乐安的心脏收紧,他想要移开视线,像上次一样装作没看见。
沈行的目光如同有了实质,缓缓扫过予乐安的脸庞,从那警惕的眼睛到抿起的嘴唇。
沈行无声地笑了笑。
他想起了那个晚上。
灯光下,这张脸是如何意乱情迷,如何布满动人的红潮,如何在他身下无助地喘息、哭泣、迎合。
想起了那具青涩身体惊人的敏感和热度,想起了他最后昏睡过去时,那带着泪痕却异常乖顺的脆弱模样。
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予乐安,穿着干净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柔软,眼神清澈,浑身散发着不谙世事的干净气息。
这种极致的反差,在自己怀中彻底绽放的艳丽的纯然,像最烈的酒冲上了沈行的头脑,给人带来刺激。
予乐安什么都不知道。
他依旧用这种懵懂的眼神看着我。
沈行心底那股黑暗的满足感膨胀到了极致。
他就像一个独自掌握了惊天秘密的收藏家,欣赏着展品在世人面前完美无瑕的伪装,而只有他知道,那层伪装之下早已被打上了隐秘而深刻的烙印。
沈行看着予乐安那副明显想躲开却又因为某种原因而不得不僵在原地的样子,觉得异常可爱。
像一只明明受了惊,却还要强装镇定竖起浑身绒毛的小动物。
沈行合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然后朝着予乐安的方向缓步走了过去。
沈行在他面前站定,距离不远不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分寸,声音温和。
“又见面了,予乐安同学,来帮陈店长的忙?”
“关你什么事。”
“很好,这里的书不错,氛围也很好。”
沈行的语气平常,就像任何一位彬彬有礼的学长。
但予乐安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他总觉得,沈行那平静的目光下藏着他无法理解的暗流。
“让开,你慢慢看吧。”予乐安避开他的视线,低声说了一句,便想从旁边溜走。
“嗯。”沈行应了一声,没有阻拦。
他看着予乐安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书架尽头,嘴角那抹笑意终于不再掩饰,缓缓扩大。
第二天是周六,予乐安原本计划和赵清漓一起去市区的图书馆查资料。
两人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一辆车滑到他们面前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沈行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的目光先是在予乐安脸上停顿了一秒,然后转向他身旁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的赵清漓。
“予乐安,上车,我们谈谈。”这次沈行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赵清漓立刻上前半步,挡在予乐安身前,脸上挂着假笑:“这位先生,不好意思啊,我们赶时间去图书馆,恐怕没空陪您谈谈。”
沈行的目光终于正式落到赵清漓身上,“我在跟他说话。”
予乐安看着沈行对待赵清漓的态度,一股怒火猛地窜上心头。
他自己可以忍受沈行的冷漠和纠缠,但他不能容忍沈行用这种态度对待他的朋友。
予乐安拉住还想呛声的赵清漓,自己上前一步,直视着沈行:“沈行,你是不是有病,别总是出现在我面前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也不要打扰我的朋友。”
沈行眸色深沉了几分,他忽略了予乐安的话,视线在予乐安和赵清漓之间扫了一个来回,最后用冰冷的语调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无话可谈?包括你父亲当年牺牲的某些细节,你也觉得无话可谈吗?”
予乐安如遭雷击,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父亲牺牲的细节?
他怎么会知道?!
他是什么意思?!
赵清漓也愣住了,担忧地看向瞬间失魂落魄的予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