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客厅里亮着温暖的灯光，母亲艺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回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乐安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吃饭了吗？”
“嗯，跟……跟同学讨论题目，在外面吃过了。”予乐安低头换着鞋，尽量避免与母亲对视。
艺忆看着他匆匆走向自己房间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声嘱咐了一句：“那早点休息，别学太晚。”
“知道了，妈。”予乐安应了一声，迅速关上房门，将母亲的关切隔绝在外。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缓缓滑坐在地上。
客厅里电视微弱的声音和母亲偶尔的咳嗽声传来，那是他熟悉且依赖的烟火气，此刻却让他感到无比的心酸和愧疚。
他多想扑进母亲怀里，将所有委屈和恐惧都哭诉出来，但他不能。
予乐安蜷缩在门后，无声地流泪，直到眼泪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疲惫。
第二天是周六，但因为调课，仍需上学。
予乐安一夜未眠，脸色比昨天更加苍白。
到了教室，他低着头，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缩成一团，尽量减少存在感。
沈行穿着熨帖的校服，身姿挺拔，神情淡漠，他甚至没有看予乐安一眼，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拿出课本，动作流畅自然。
这种无视，比直接的冲突更让予乐安感到压抑。
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你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一上午的课，予乐安都听得心不在焉，后排那道视线，虽然不再像之前那样具有穿透力，却依旧像无形的蛛网，笼罩着他，让他无法真正放松。
午休时分，予乐安照例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
他刚站起身，沈行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课桌旁，挡住了他的去路。
予乐安身体瞬间绷紧，警惕地看着他。
沈行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个印着某知名甜品店logo的纸袋，轻轻放在了他的课桌上。
纸袋里散发出淡淡的奶油和咖啡的香气。
“路过，顺手买的，看你脸色不好，补充点糖分。”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予乐安愣住了，随即涌起的是一股更深的荒谬感和警惕。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他把自己当什么了？
予乐安看着那个精致的纸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甚至含有毒药。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用冰冷而疏离的眼神看着沈行。
沈行没有强求，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不喜欢就扔了。”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没有多做停留。
予乐安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那个格格不入的甜品袋，只觉得一阵反胃。
他立刻拿起纸袋，走到教室后面的垃圾桶，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
这个举动清晰地落入了几个尚未离开的同学眼中，也落入了刚刚走到教室后门的沈行眼中。
沈行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如同结了冰的湖面，他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了。
予乐安回到座位，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他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很可能再次激怒沈行，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无法接受沈行这种施舍般的“关怀”，那只会让他觉得更加屈辱。
下午的时光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度过。
沈行没有再找予乐安，连目光都很少投向他。
但予乐安却感觉到，那种无形的压力并没有消失，反而因为这种刻意的忽视而变得更加沉重。
放学时，予乐安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生怕再次被沈行堵住。
当他走到每天必经的那个相对僻静的路口时，却看到沈行斜倚在墙边，看起来早已等候多时，他手里正把玩着一个金属的打火机。
予乐安的心脏猛地一沉，脚步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沈行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来，”他缓缓开口，“我选择的方式，还是太温和了。”
予乐安退一步，后背却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
他紧紧攥着书包带，指节泛白，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你......你又想干什么......”
沈行没有立刻回答，他收起打火机，一步步朝予乐安走来，步伐沉稳，直到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才停下。
“我把你当成一个需要沟通的对象，”沈行微微俯身，目光如冰冷的探针，刺入予乐安惊恐的眼底，“所以尝试用谈话，用你认为可笑的‘关怀’。”
他的语气平铺直叙，“但你似乎误解了我的耐心，把我的克制，当成了你可以肆意挑衅的资本。”
“我没有挑衅！”予乐安激动地反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只是想离你远点，这有什么错？！”
“错在，”沈行的声音陡然转冷，眼神锐利如刀，“由不得你单方面决定。”
他猛地伸手重重地撑在他耳侧的墙壁上，予乐安完全困在了他的身体与墙壁之间。
强大的压迫感笼罩下来，予乐安吓得浑身一颤，差点要尖叫出声。
沈行接下来的动作却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有使用暴力，而是抬起另一只手，手指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刻意，开始解予乐安校服衬衫领口下的第一颗纽扣。
冰凉的指尖偶尔擦过颈部的皮肤，激起予乐安一阵战栗。
“你住手......”予乐安声音发颤，想推开他，手腕却被沈行用撑在墙上的那只手轻易地按住，动弹不得。
第二颗纽扣被解开，露出了更多的锁骨和一小片胸膛。
予乐安又羞又愤，拼命挣扎，却徒劳无功。
“认清现实，予乐安。”沈行凑近他，灼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廓。
“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你母亲工作很辛苦吧，她身体好像也不太好？你说，如果她知道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在外面不仅纠缠不清，还可能惹上更大的麻烦，她会怎么样？”
母亲……他又用母亲来威胁！
予乐安停止了挣扎，他偏过头，紧紧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着，不再做任何反抗。
沈行注视他这副引颈就戮的模样，眼底闪过难以察觉的晦暗，他没有继续解剩下的纽扣，而是将微凉的手直接从敞开的领口探了进去，抚上予乐安纤细的脖颈和清晰的锁骨。
他的手指在那片温热的皮肤上缓慢地摩挲着，令人不适。
指尖划过之前留下过痕迹的地方，予乐安强忍着那触碰带来的恶心感，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只有细微的颤抖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沈行才缓缓抽回了手。
“这才对。”他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丝毫未乱的校服，最后看了一眼领口微敞还靠着墙的予乐安，转身迈着从容的步伐离开。
回到家，母亲艺忆已经做好了饭菜，正坐在桌边等他。
温暖的灯光，饭菜的香气，这本该是世界上最抚慰人心的场景，此刻却让予乐安感到一阵尖锐的心痛和愧疚。
“乐安，回来啦？快洗手吃饭，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艺忆笑着招呼他，眼神里是毫无保留的关爱。
“嗯。”予乐安低低应了一声，仍然不敢看母亲的眼睛，迅速钻进洗手间。
他用力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一遍遍冲洗脸颊.
饭桌上，他沉默地扒着饭，味同嚼蜡。
艺忆几次想跟他聊聊学校的事，都被他含糊地应付过去。
“妈，我有点累，想早点休息。”他狼吞虎咽地吃完，放下碗筷，就想逃回自己的房间。
“乐安，”艺忆叫住他，脸上带着担忧，“你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事了，怎么这几天……”
“没有！”予乐安猛地打断她，声音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缓语气，“真的没有，妈，就是快考试了，压力有点大。”
他挤出一个笑容，然后不敢再多停留，匆匆回了房间，关上门，将自己与母亲关切的目光隔绝。
第二天在学校，予乐安变得更加沉默，像个透明人。
他没再躲避沈行的目光，因为躲避毫无意义，反而可能引来更过分的“关注”。
沈行对他的“顺从”感到满意，没有再当众找他麻烦，也没有再递过来任何“顺手”的甜品。
午休时，予乐安正独自在座位上发呆，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他心头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点开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放学后，图书馆三楼，社科阅览区最里面那排。」
没有署名，但予乐安瞬间就明白了是谁，那个号码，他虽然没有存，却早已在恐惧中铭记于心。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予乐安感到恐惧，想立刻关机，假装没看到。
但脑海里又闪过沈行昨天在巷口冰冷的威胁。
他回了一个字：「好。」
放学后，予乐安如同赴死般，一步步走向图书馆，三楼空旷安静，落针可闻。
他走到社科阅览区最里面那排书架，那里光线昏暗，空气中能闻到灰尘的味。
沈行果然在那里，他靠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却没有看，目光正落在走过来的予乐安身上。
予乐安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低着头，不想看他。
“过来。”沈行合上书，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予乐安僵硬地挪动脚步，走到他面前。
沈行抬起手，予乐安瑟缩了一下，以为他又要动手。
但沈行的手只是落在了他的头顶，像抚摸宠物般，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动作让予乐安感到屈辱，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却不敢躲闪。
“这才乖。”沈行的语气满意。
“予乐安，顺从会让你和你身边的人，都轻松很多。”
他的手指顺着予乐安的头发滑到他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含着暧昧又危险的意味。
予乐安猛地一颤，差点站立不稳。
“听说，”沈行收回手，转换了话题，“下个月有全市的物理竞赛。”
予乐安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只是点了点头，他确实报名了。
“好好准备，”沈行看着他，眼神意味不明，“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意外，比如，因为状态不好而发挥失常，或者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无法参加。”
予乐安的心沉了下去，他明白了，沈行不仅要控制他的行为，还要控制他的状态，或者可能干涉他参与的正常活动。
他用一种看似关心的方式，下达了新的指令。
“我知道了......”予乐安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回答道。
“嗯。”沈行或许已经满意了，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予乐安一眼，“你可以走了。”
予乐安如蒙大赦，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角落，直到跑出图书馆，接触到外面新鲜的空气和阳光，他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课后，夜幕低垂，校园里人影稀疏。
予乐安抱着参考书，选择了绕过实验楼后方的僻静小路。
这里路灯昏暗，废弃的篮球场笼在阴影里，只有风声穿过生锈的篮框，发出呜咽般的轻响。
他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逃离这片令人不安的寂静。
就在他即将穿过篮球场边缘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最浓重的阴影里缓步走出，沈行斜倚着灯柱，指间一抹猩红明灭不定，烟味扑鼻而来，
予乐安的心脏剧烈收缩，脚步钉在原地，怀里的书差点脱手。
沈行怎么就像幽灵一样缠着他不放呢，他以为这次至少能躲过碰面，可事实就是不如意。
沈行抬起眼，烟雾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却让那双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愈发锐利，如同锁定猎物的夜行动物。
“见到我就躲？”他开口道，“我看起来，很可怕？”
予乐安嘴唇翕动，想否认，想后退。
这个细微的动作触动了沈行某根神经，他直起身，掐灭了烟，一步步走过来，步伐沉稳，直到两人近得近乎鼻尖相触。
“我在问你话。”沈行逼视着他惊恐的双眼。
“……没有。”予乐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没有？”沈行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
冰凉的指尖捏住了予乐安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直面自己。“那为什么抖成这样？”
予乐安被迫仰视着他，下巴被捏得生疼，眼眶瞬间就红了。
沈行深深吸了一口指间新点燃的烟，然后俯下身，凑近予乐安因惊惧而微张的唇。
在予乐安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之前，沈行已经堵住了他的嘴，将一口浓烈辛辣的烟雾渡进了他的喉咙深处。
“唔！咳咳！咳……！”
剧烈的呛咳瞬间爆发出来，予乐安偏开头挣脱了沈行的钳制，
他弯下腰，咳得撕心裂肺，肺部和喉咙像是被火烧着一样，生理性的泪水汹涌而出。
沈行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等予乐安的咳嗽稍微平复，只剩下痛苦的喘息时，沈行才再次开口。
“味道怎么样？”
予乐安说不出话，只是拼命摇头，眼泪流得更凶。
“看来是不喜欢。”沈行像是得出了结论，但他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
他将那支燃烧了近半的烟再次递到予乐安唇边：“现在，自己试。”
予乐安浑身都在抗拒，颤抖着向后缩，“不……我不要……”
沈行的眼神冷了下去，另一只手如铁钳般扣住他单薄的肩膀，将他死死固定住，“张嘴。”
予乐安想起母亲疲惫的笑容，想起那些隐晦的威胁，绝望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所有的反抗意志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认命般地闭上眼睛，然后极其缓慢地张开了苍白的嘴唇。
沈行将烟稳稳地塞进他唇间。
烟草灼热的气息再次贴近，予乐安僵硬地含着滤嘴，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吸一口。”沈行命令道，手指甚至体贴地按了按他的脸颊，示意他动作。
予乐安依循本能，轻轻吸了一下。
更加强烈的辛辣感和灼热感瞬间冲入喉咙和肺部，引发了又一轮更猛烈的呛咳。
他咳得浑身颤抖，站立不稳，烟也从唇间掉落，被沈行随手接住。
“看来是需要多练习。”沈行用指尖擦过予乐安湿漉漉的脸颊，拭去那些泪水和冷汗。
他最后看了一眼靠扶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立的予乐安，将烟头弹进远处的垃圾桶，身影无声地融入了更深的夜色中。
予乐安回到宿舍，喉咙里那股辛辣呛人的烟草味顽固地萦绕不散，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细微的刺痛感。
他推开宿舍门时，尽量低着头，希望用刘海遮住自己可能依旧泛红的眼眶和异常苍白的脸色。
“乐安，回来啦，竞赛集训这么晚？”正在打游戏的晏淮序头也没回地招呼了一句，键盘敲得噼啪作响。
“嗯。”予乐安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他不敢多言，走向自己的床位，只想尽快洗漱然后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你声音怎么有点哑，感冒了？”正在书桌前刷题的闻也敏锐地抬起头。
“没……可能有点累。”予乐安慌忙解释，脚步更快地溜进了洗手间。
关上门，他靠在门板上，无声地吁了一口气。
镜子里映出一张失魂落魄的脸，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悸与疲惫。
他用力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冲洗脸颊，又反复漱口。
予乐安磨蹭了很久才从洗手间出来，尽量避开室友们投来的目光，快速爬上床，面朝墙壁侧躺下，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乐安，你真的没事嘛，感觉你今晚怪怪的。”程究放下手机，有些担忧地看向予乐安。
“真的没事，就是……集训有点烧脑，特别困。”
晏淮序也结束了游戏，转过头：“看你脸色也不太好，要不要喝点热水？”
“不用了，谢谢，睡一觉就好。”予乐安现在只想隔绝一切关心，因为每一份善意的询问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提醒着他的不堪与伪装。
宿舍的灯熄灭了，陷入一片黑暗与寂静，只有朋友们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