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成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整个Z国游戏圈的流行语。
它带着一丝嘲弄，一丝期待，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幻境工坊和林默，从一个被挑战的王者，瞬间变成了一个被围观的、正在进行高空走钢丝表演的小丑。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他什么时候会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开源”公告发布后的第二天，陈阳的脸色就黑得像锅底。
“林哥，你看一下。”
他将一份数据报告放在林默桌上。
“这是我们合作的投资方，‘启明创投’发来的最新风险评估报告。”
“因为我们的‘开源’行为，他们对幻境工坊的内部评级，从‘S+级，强烈推荐增持’，一夜之间，下调到了‘c级，建议立刻清仓’。”
“评语是：‘核心团队出现战略性误判，创始人表现出非理性的自毁倾向，商业前景极不明朗’。”
胖子凑过来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c？这不就是垃圾股的意思吗？”
“何止是垃圾股。”猴子一脸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上，“我早上看到好几个财经博主发文，说我们是‘21世纪最愚蠢的商业案例’，说你，林哥，应该被写进商学院的反面教材里，遗臭万年。”
“叮铃铃——”
话音刚落，林默的手机就响了。
来电显示，是远在m国的投资人，david。
猴子和胖子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你保重”的表情。
上一次david打电话来，是咆哮着要推出“简单模式”。
这一次，估计是要直接问候林默全家了。
林默平静地接起电话，按下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了david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咆哮。
他的语气，充满了一种……极度的，无法理解的，世界观崩塌式的困惑。
（林，我的孩子，我亲爱的林……）
（你能告诉我……你他妈的……到底在干什么吗？）
“我昨天晚上，开了整整一夜的董事会。你知道吗？整整一夜！我跟十几个头发比我还白的老家伙，解释你的‘开源’行为。”
“我跟他们说，林是个天才！他有自己的战略！我们应该相信他！”
“你知道他们怎么说吗？”
david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他们说，david，你是不是被那个Z国小子给下降头了？他把自己的裤子都脱了，你还说他在下一盘大棋？”
“Lin，看在上帝的份上，看在我们那几千万美金的份上，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计划？你给我透个底，好让我去堵住那帮老家伙的嘴！”
面对david近乎哀求的询问，林默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david，相信我。”
“三个月后，你会感谢今天没有清仓的自己。”
“我保证，你会赚到比之前多十倍的钱。”
说完，他不等david再问，便挂断了电话。
工作室里，一片寂静。
胖子和猴子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林……林哥……你这就……挂了？”
“不然呢？”林默反问，“难道要我把【弑神者】的剧情念给他听吗？”
“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林默站起身，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外面的声音，不用去听，不用去看，也不用去理会。”
“从今天起，幻境工坊进入战时状态。”
“猴子，你的任务只有一个，继续在社区‘连载’我们的设计文档，吊着所有人的胃口。他们骂任他们骂，你只要记住，黑粉也是粉，流量就是钱。”
“陈阳，监控所有‘魂like’项目的进度，尤其是马天宇的【神魔录】，我要知道他们每一天的研发进展。”
“胖子，【弑神者】dLc的底层架构和优化，就交给你了。这一次，我要你把性能压榨到极致，我要让所有玩家，都体验到丝般顺滑的‘受苦’。”
“轻语，”他最后看向苏轻语，眼神变得温柔，“这一次，我需要一个……比‘洛斯里克’更绝望，比‘传火祭祀场’更悲凉的世界。”
“我需要一种，能让神都为之哭泣的美术。”
苏轻语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燃起了创作的火焰。
“至于我……”
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我要去闭关了。”
“我要为我们的‘教学案例’，设计一个足够分量的‘期末考试’。”
“一个……能让所有抄作业的学生，都哭着交白卷的……守关boSS。”
接下来的三个月，幻境工坊仿佛从世界上消失了。
他们关闭了对外的一切通道，所有成员都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弑神者】dLc的开发中。
而外界，则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热闹景象。
猴子遵照林默的指示，每周在官方社区放出一篇设计文档。
从“boss战设计中的‘回合制’博弈”到“地图设计中的‘恶意’与‘善意’”，再到“碎片化叙事的‘留白’艺术”。
每一篇，都干货满满，引得无数开发者和玩家前来围观。
一开始，评论区还是一片嘲讽。
“哟，林老师又来上课了？”
“讲得头头是道，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坟头草有多高了。”
但渐渐的，风向开始变了。
一些真正懂行的开发者，从这些文档中，看出了门道。
“卧槽……这个‘精力条’和‘韧性值’的底层逻辑……简直是天才的设计！”
“原来‘篝火’的作用不只是存档，更是调整游戏节奏和玩家情绪的‘呼吸点’！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
“这份关于‘场景叙事’的文档，看得我茅塞顿开！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黑魂】的地图能让人身临其境了！”
嘲讽的声音越来越少，惊叹和学习的声音越来越多。
幻境工坊的官方社区，俨然成了一个大型线上公开课，林默被玩家戏称为“林老师”，无数开发者在这里潜水、学习、记笔记。
而这其中，学得最认真的，莫过于天穹娱乐的【神魔录】项目组。
他们几乎是把林默的文档，当成了开发金标准。
“林老师说了，boss的攻击前摇要明显，但要有骗招！”
“林老师说了，小怪的配置要有层次，要能形成配合，不能无脑堆怪！”
“林老师说了，地图要有捷径，要让玩家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感！”
马天宇的办公室里，每天都能听到类似打了鸡血的汇报。
“马总！【神魔录】的第一个boss‘黑风大圣’，我们完全按照林默的‘古达设计理论’进行了重构，测试反馈极好！难度曲线完美！”
“马总！我们的美术团队，利用您提供的UE5最新技术，将【神魔录】的画面，做到了照片级！无论是阴暗的古庙，还是血色的战场，都比【黑魂】华丽十倍！”
“马总！我们的数值策划，把林默的‘韧性系统’吃透了！我们做了一套更复杂，更牛逼的‘罡气系统’，玩家绝对会爱上这种刀刀入肉的打击感！”
马天宇听着这些汇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甚至有些感谢林默的“慷慨”。
林默就像一个顶级的老师，手把手地，教会了他的团队如何去做一个“魂like”游戏。
而他要做的，就是利用天穹雄厚的资本和美术实力，把老师教的东西，做出一个“pLUS升级版”。
用更华丽的画面，更庞大的内容，更“优化”的系统，去碾压那个“原版”。
这，就是工业化的力量。
艺术？灵魂？
在绝对的物量和华丽的画面表现面前，一文不值！
时间，就在这样一种诡异的氛围中，飞速流逝。
两个半月后。
Z国一家二线厂商，抢在所有人前面，发布了他们“呕心沥血”打造的国风魂like——【刀下鬼】。
游戏上线当天，无数等着看戏的玩家涌了进去。
然后，不到一个小时，服务器就鬼了。
不是玩的人太多，而是退款的人太多。
“什么垃圾玩意儿！boss就会一招横扫，我闭着眼睛都能过！”
“这打击感是砍纸片吗？软绵绵的！”
“地图黑得要死，怪堆得满地都是，这叫‘有层次’？这叫‘喂屎’！”
“学了个皮毛，连走路都走不明白，就敢出来卖？滚回去重修吧！”
【刀下鬼】上线三小时，steam好评率跌破20%，【多半差评】，开发商官博被冲烂，沦为全网笑柄。
这次失败，给狂热的“魂like”市场，浇上了一盆冷水。
玩家们也终于意识到，原来“魂like”不是那么好做的。
不是堆几个恶心的怪，加个翻滚，就能叫“魂”的。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两周后。
一边，是天穹娱乐集全公司之力，由“林老师”亲手指导，号称“次世代画面”的【神魔录】。
另一边，是“林老师”本尊，闭关三个月，神秘莫测的免费dLc【弑神者】。
【神魔录】的宣发，铺天盖地。
他们放出了实机演示，那华丽的特效，那细腻的建模，确实惊艳了所有人。
“卧槽！这画面，【黑魂】被吊打啊！”
“天穹的美术，真不是盖的！”
马天宇更是亲自出镜，在采访中“不经意”地说道：“我们很感谢幻境工坊的分享，他们的理念给了我们很多启发。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神魔录】将在继承其精神内核的基础上，为玩家带来更卓越的视听体验和更人性化的游戏感受。”
言下之意，我们才是“完全体”。
而幻境工坊这边，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除了猴子还在不紧不慢地更新着设计文档外，没有任何关于【弑神者】dLc的消息。
一张截图，一段视频，一个字都没有。
仿佛他们真的已经放弃了。
决战前夜。
幻境工坊的工作室里，灯火通明。
所有人都围在会议室里，神情紧张。
陈阳站在白板前，做着最后的报告。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神魔录】的预购，已经突破了三百万。”
“各大媒体的预测，都认为它将是今年下半年最大的爆款。”
“而我们……我们明天的dLc，因为是免费更新，没有任何预热，没有任何宣发……”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残酷的结论。
“所有数据模型都显示……”
“明天，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