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的温馨在横店渐深的夜色中沉淀。
林羽将苏晚晚安全送回酒店,婉拒了她经纪人李姐过于热情的“安排车辆”,独自踏上了归途。
他没有打车,而是选择步行,穿过渐渐安静下来的仿古街区,走向影视城边缘更生活化的区域。
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熟悉的乡间小路出现在眼前。
路尽头,一座带着小院的农家平房静静伫立,窗户里透出暖黄却微弱的光——那是他的家。
推开刷着蓝漆的院门,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院子里,父亲正把最后几件晾晒的农具收拢靠墙,母亲则端着半盆水,看样子刚洗漱完准备进屋。
“谁啊?” 父亲警惕地问了一声,眯着眼看向门口。
“爸,妈,是我。” 林羽走进院子,反手关好院门。
“小羽?!” 父母同时惊呼出声,脸上瞬间被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取代。
母亲放下水盆,快步迎上来:“哎呀!怎么这个点回来了?都……都快十点了!” 她借着屋里透出的灯光,仔细打量着儿子,“你不是送那个南京的女同学……叫小夏的,去南京上学了吗?这都……这都半个月了吧?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母亲的声音带着急切和困倦。
父亲也放下手里的耙子,眉头微皱:“对啊,不是说送完人就在南京那边待几天吗?怎么突然跑回来了?脸色看着有点白,路上累着了?”
林羽心头一暖,也带着一丝歉疚。
他离家送夏晓薇去南京,确实已经快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他在金陵经历了梧桐道血雨、龙脉显化、三派会战、超度亡魂……又在横店与恶神生死相搏,时间仿佛被拉长,此刻回到这宁静的小院,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脸上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拍了拍肩上那个简单的行李包:“没事,爸,妈。就是……就是到了南京那边,发现有个挺重要的东西忘家里了,得回来拿一下。南京那边事办得挺顺利的,小夏也安全复学,学校那边都安排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自然地往自己那间小屋走,“你们别担心,我拿了东西就走。”
“忘东西了?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大半夜的跑回来拿?” 母亲跟在他身后,困意被担忧驱散了大半,“这都十点了,明天再走不行吗?路上多辛苦啊!在h市……工作还顺利吗?那个便利店……”
“妈,” 林羽打断母亲的话,语气尽量平稳,“便利店那边……店长说了,会有新同事接手,暂时不需要我回去上班了。” 他推开自己小屋的门,打开灯。
房间依旧是他离家时的模样,简单整洁,只是多了些灰尘。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一个抽屉,在里面翻找了几下,拿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实际上里面是空白页的硬皮笔记本,“喏,就是这个笔记本,记了些……以前学习的东西,h市那边可能要用到。” 他晃了晃笔记本,动作尽量自然。
父亲站在门口,借着灯光看着儿子略显疲惫但还算精神的侧脸,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笔记本,沉默了几秒。
他知道儿子在外面肯定不只是“送同学”、“便利店上班”那么简单,这孩子从小就主意正,心思深。
但他也明白,林羽不想说的事,追问也没用,反而让他担心。
最终,他只是沉声问:“那……你拿了东西,打算什么时候走?回南京还是回h市?”
“明天一早就走,坐早班火车回h市。” 林羽将笔记本塞进背包,“虽然便利店暂时不需要我了,但总得回去看看。h市那边……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处理。” 他含糊地带过,没有提驿站,也没有提任何灵异。
母亲听到“便利店不需要了”,脸上掠过一丝忧虑,但看林羽神色平静,又听说他还要回h市“处理事情”,稍微安心了些。
在她看来,儿子在h市那个大城市,总归比窝在横店有出息。
“唉,你这孩子,总是风风火火的。” 母亲叹了口气,满是心疼,“那你快去洗把脸,热水瓶里还有热水。床铺都是现成的,赶紧睡一觉!天不亮又得赶车,这身体怎么吃得消!” 她说着,就转身要去给林羽拿干净的毛巾和被褥。
“嗯,好,妈,我自己来就行,你们快去睡吧,别管我了。” 林羽连忙道,心中那份歉疚更深。他推着母亲回主屋休息,又对父亲说:“爸,你们快休息,我洗洗就睡。”
看着父母房间的灯熄灭,小院里只剩下自己小屋透出的灯光,林羽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自己睡了十几年的硬板床上。
窗外是熟悉的虫鸣和偶尔几声犬吠,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没有怨灵的嘶吼,没有恶神的饥饿,没有龙脉的震颤,只有纯粹的、属于家的宁静。
紧绷了近一个月的神经,在这份安宁中缓缓松弛下来。
隔壁传来父亲轻微的鼾声,林羽闭上眼,很快沉入了无梦的深度睡眠。
翌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林羽的生物钟准时唤醒了他。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收拾好背包。
推开房门,发现厨房的灯已经亮了,母亲正在灶台前忙碌。
“妈,你怎么起这么早?” 林羽走过去。
“给你煮几个鸡蛋带着路上吃,再热点粥,吃了再走。” 母亲头也不回地说,动作麻利,“就知道你醒得早,外面买的哪有家里的干净热乎。”
很快,一碗热腾腾的白米粥,两个刚剥好壳的煮鸡蛋,还有一小碟自家腌的咸菜就摆在了小桌上。
“快吃。” 母亲催促道。
林羽默默坐下,快速而安静地吃着。
母亲就坐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给他添点粥。
“到了h市,安顿好了,记得给家里来个电话。” 父亲也起来了,披着外套站在厨房门口,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工作……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或者……遇到什么难事,别自己硬扛着,家里虽然帮不上大忙,但总能听你说说。”
“知道了,爸。” 林羽点点头,心里沉甸甸的。
天光渐亮,林羽在父母絮絮叨叨的叮嘱和关切的目光中,再次背起那个装着“重要笔记本”的背包,走出了农家小院。
“爸,妈,我走了。你们保重身体。” 他挥挥手,身影很快消失在清晨薄雾笼罩的乡间小路上。
他没有回头去看父母站在院门口目送的身影,只是加快了脚步,走向镇上的公交站。
一个小时后,他再次置身于火车站的喧嚣之中。
检票,上车,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列车启动,熟悉的横店镇景致开始缓缓后退,渐渐被广阔的田野取代。
林羽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
金陵的龙脉在聚灵阵的滋养下悄然萌发新生。
横店的古井恢复了平静,那个麻烦的“学员”正在龙虎山接受“再教育”。
阴阳驿站的框架已经搭好,茅山弟子云逸等人应该已经到达了他们各自的驿站。
而h市,那间名为“夜安”的便利店……店长说会有“新同事”接手,不需要他了。
这句话像一根小小的刺。
他知道,那里绝不仅仅是便利店那么简单。
它是据点,是掩护,是阴阳驿站的入口,更是他一切故事的起点。
他必须回去。
更重要的是,那里似乎总有种无形的引力,将他与这座城市,与那些即将到来的、或明或暗的风雨,紧紧相连。
火车呼啸着,朝着h市的方向疾驰。
晨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带着初秋的微凉。
林羽闭上眼,感受着这份奔波间隙的短暂安宁。
指尖,无意识地碰触到了口袋里那枚温热的护身符。
金陵的秦淮灯火,横店的私房小宴,农家小院的晨光……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h市,夜安便利店。
新的故事,或者说,故事新的篇章,正在那盏熟悉的霓虹灯下,等待着他的归位。
路途的终点,亦是新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