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良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正厅中央,站定身子,目光平静地看着火爷。
他的眼神不卑不亢,没有丝毫畏惧,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着对策。
火爷是个老狐狸,硬拼肯定不行,只能用智取。
“怎么?不说话?”
火爷冷笑一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走到白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杀了我两个弟兄,这笔账,你打算怎么算?”
“我杀他们,是因为他们要黑吃黑。”
白良终于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我去你那里买枪,你不仅不想卖,还想吞了我的金条,杀了我灭口。
要是换作你,你会怎么做?”
火爷的脸色变了变,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怒意取代。
他没想到白良竟然敢当着这么多小弟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
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胡说八道!我火爷在鬼街口混了这么多年,向来童叟无欺!你小子杀了我的人,还敢倒打一耙!”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
白良毫不退让,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要是把你私卖军火给抗日队伍的事,捅到张老板那里,你觉得,你还有命坐在这里吗?”
这话一出,火爷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死死盯着白良,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他知道,白良捏住了他的七寸。
私卖军火给抗日队伍,这在青帮是大忌,一旦被张老板知道,他死定了。
院子里的青帮弟子也都安静了下来,看向火爷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惊疑。
火爷沉默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狠戾和不甘。
他盯着白良,一字一句地说道:“好!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杀了我的人,还敢拿啸爷来压我!你以为,这样就能算了吗?”
他转身拿起桌上的黄铜匕首,扔到白良面前,匕首插在地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在青帮的地盘上,杀了青帮的人,就得按青帮的规矩来!”
火爷的声音陡然变得凶狠,眼神里满是阴鸷,“我给你一个机会——三刀六洞!你要是敢自己捅进去,这笔账,我就暂时和你算清!你要是不敢,今天,你就把命留在这里!”
三刀六洞。
这是青帮最狠的规矩之一,意思是在自己的两条胳膊上,各捅三刀,刺穿皮肉,留下六个洞,以此来谢罪。
这不仅是对身体的折磨,更是对勇气的考验。
很多人宁愿被直接打死,也不敢受这个罪。
正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白良和地上的匕首上。
虎哥和几个青帮弟子都握紧了手里的家伙,只要白良敢说一个“不”字,他们就会立刻冲上去,把他乱刀砍死。
白良低头看着地上的黄铜匕首,匕首的刀刃闪着冷光,映出他坚毅的眼神。
他心里清楚,这三刀六洞,是火爷给他的下马威,也是逼他服软。
要是他敢接,火爷虽然暂时不会杀他,却也会让他落下终身残疾;要是他不接,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堂口。
黄铜匕首被白良握在手里,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小臂,刀刃反射着厅内昏黄的油灯光芒,在他眼底投下一道细碎的冷光。
他垂着眼,指尖在刀刃上轻轻摩挲,感受着那股锋利的锐度——这把刀打磨得极为精细,显然是火爷常用的家伙,捅进皮肉里,绝对是钻心的疼。
正厅里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火爷的目光像钩子一样锁在白良身上,带着审视与不耐,他身后的虎哥等人更是攥紧了手里的铁棍和砍刀,肌肉紧绷,只等火爷一声令下,就会扑上来将白良拆骨入腹。
白良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那是旧伤裂开的痕迹,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神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汗水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衣衫,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缓缓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下一秒,他手腕一翻,握着匕首的手猛地扬起,又重重落下——不是朝着自己的胳膊,而是“哐当”一声,将匕首狠狠丢在了旁边的八仙桌上。
匕首在桌面上转了两圈,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最终停在了火爷面前,刀刃依旧闪着寒芒。
“嗯?”
火爷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眼神里的阴鸷瞬间翻涌上来。
他原本以为,白良既然敢单刀赴会,要么是真的有恃无恐,要么就是硬撑着勇气,可无论如何,面对“三刀六洞”的规矩,总得有个表态。
却没料到,对方竟然直接把刀丢了回来,这分明是拒绝的意思。
“哈!”
火爷突然嗤笑出声,笑声里满是讥讽与怒意,他往后退了两步,重新坐回太师椅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是在敲打着所有人的神经,“我当你小子是条硬汉子,敢作敢当,原来是个没种的软蛋!不敢受三刀六洞,还敢主动送上门来,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他的话音刚落,虎哥和两个心腹就立刻往前迈了一步,伸手就要去按白良的肩膀。
他们的动作又快又狠,带着常年混江湖的戾气,显然是想在瞬间制住白良。
白良却丝毫未动,只是微微侧身,避开了虎哥伸过来的手,眼神依旧平静地看着火爷,语气里没有半分慌乱:“火爷急什么?我没说不敢,只是觉得,三刀六洞太蠢了。”
“蠢?”
火爷的脸色更沉了,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跟着晃了晃,“在我的地盘,就得守我的规矩!三刀六洞是给你谢罪的机会,你敢说蠢?”
“谢罪自然要谢,但不是用这种方式。”
白良站直了身子,目光扫过厅内的众人,最终重新落回火爷身上,“我要是怕了,就不会自己站出来,更不会跟着你的人来这堂口。
火爷是混江湖的,应该明白,死很容易,活着把事儿了了,才难。”
火爷眯起了眼睛,眼神里的杀意稍稍收敛了些,多了几分惊疑。
他不得不承认,白良说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