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的第五天,韩立民的正式调令上,去广州报到的时间也临近了。回家后,他把调令放在茶几上,正想说点啥。李大强就抢先一步,拿起来看了看,突然拍了下大腿。
巧了不是!我和秀儿的假期也快结束了,
王秀正在厨房切水果,闻言探出头来:老李,你不是说还能再请一周假吗?
李大强冲妻子挤挤眼睛:请什么假,单位一堆事等着呢!再说,闺女的心情也好了。老韩一个人去广州多孤单,咱们一起走,路上有个照应。
韩立民哪能看不出李大强的心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老李,不用特意陪我...
谁特意陪你了?李大强瞪眼,我是为了工作!
王秀抿嘴笑了笑,转身回厨房继续切水果。小诺坐在沙发上,看着父亲和二叔斗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自从二叔住进老宅,家里的笑声明显多了起来。
戎峰趴在地毯上画画,突然举起一张涂鸦:姐姐看!这是飞机,我们要坐飞机回广州啦!
小诺接过画,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一架飞机,旁边站着几个火柴人,其中一个小小的,明显是他。
画得真好。小诺摸摸弟弟的头,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涩。家人团聚的时光总是太短暂,转眼又要分离。
晚上,王秀把家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她打开冰箱,指着里面的保鲜盒对小诺说:这盒是红烧肉,热一下就能吃;这盒是饺子,饿了下锅煮五分钟;这盒...
小诺从背后抱住王秀,把脸贴在她背上,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别担心。
王秀转过身,轻轻抚摸女儿的脸:怎么能不担心?你从小就马虎,现在又一个人...
我不是小孩子了。小诺强作欢笑,再说,我有很多同事。
王秀叹了口气,拉着小诺坐到沙发上:小诺,妈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什么?
你和振国准备什么时候结婚?看你们这个样子,我和你爸也不担心什么了。但我的意思是,应该早点把婚礼办了。
听母亲这样说,小诺愣住了。她从未想过,母亲会这么说。
虽说她和王振国结婚是迟早的事情,但是让母亲这么说出来,还是让小诺有点不好意思。
妈,等这次他回来,我问问他吧!
王秀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汇。
不过这件事,你不能太主动。毕竟你是女孩子。到时候得看振国的意思。明白嘛!
小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晚饭过后,家里人闲聊一会儿。都各自回了房间。小诺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她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月光下,树影婆娑,仿佛在诉说着离别的愁绪。
明天,这个热闹了这么久的家,又将恢复冷清。父亲、母亲、戎峰、二叔,都要离开了。而她,将继续在这里等待,等待王振国归来的那一天。
日历上的第五十个红圈,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醒目。小诺轻轻抚摸那个圆圈,仿佛在触摸一段即将延长的思念。
第二天一早,王秀早早的就起床开始忙碌。她再次一遍遍检查冰箱里的食物,整理床品,确认各种生活用品是否齐全。小诺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对从小失去生母的小诺来说,王秀不仅是养母,更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那个在她发烧时整夜守护的人,那个在她第一次来月经时耐心讲解的人,那个在她高考前熬夜陪读的人...
妈,别忙了,吃早饭吧。小诺擦掉眼泪,轻声唤道。
早餐桌上,气氛有些沉闷。就连平时话多的戎峰都安静地吃着粥,时不时偷看姐姐一眼。
到了广州记得打电话。小诺给戎峰夹了个小笼包,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知道吗?
戎峰用力点头:姐姐,你什么时候来广州看我们?
很快。小诺摸摸弟弟的头,等姐姐休假就去。
李大强喝掉最后一口豆浆,清了清嗓子:闺女,有事就打电话,别自己扛着。
知道了,爸。
韩立民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
机场的人流熙熙攘攘,小诺帮家人办理好登机手续,一路送到安检口。
就送到这儿吧。李大强接过行李箱,回去路上小心。
小诺点点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化作一片酸涩。
王秀上前抱住女儿: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
小诺把脸埋在母亲肩头,深吸一口气,记住这个熟悉的味道。
戎峰拽着姐姐的衣角:姐姐,我会想你的。
小诺蹲下身,紧紧抱住弟弟:姐姐也会想你。
韩立民犹豫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小诺的肩膀。照顾好自己,有事打电话。
韩立民话音刚落,小诺突然上前抱住韩立民:二叔,谢谢您。
韩立民愣了一下,随即温柔地回抱:傻孩子,跟二叔客气什么。
目送家人一个个通过安检,消失在人群中,小诺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直到十分钟后,她才转身离开。
回家的出租车上,小诺翻开手机,查看与王振国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依然停留在那个简短的一切安好,勿念。她轻轻抚摸屏幕,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远方的爱人。
振国,家人都走了...她无声地说,现在又只剩下我一个人等你了...
车窗外,北京的街景飞速后退。小诺身体往后靠了靠,任由思念如潮水般涌来。这段时间有家人陪伴,她对王振国的思念被暂时搁置在心底某个角落。现在,随着家人的离开,那份思念再次强势来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回到家,推开门的瞬间,小诺就被屋里的寂静击中了。餐桌上还留着家人用过的水杯,沙发上散落着戎峰的玩具,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早饭的香气...一切都提醒着她,这里刚刚还有欢声笑语。
小诺慢慢走到沙发前,拿起戎峰落下的一个塑料小兵。这是弟弟最喜欢的玩具,走到哪带到哪。她可以想象戎峰发现玩具不见时的哭闹,以及父母无奈的安慰。
此时,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小诺的同事李青青。电话接通后,对方的声音很欢乐!
小诺,听说你家人今天回广州了?要不要出来喝杯咖啡?
小诺本想拒绝,又想到空荡荡的房子和即将到来的漫长下午。还是答应了。
好,一会儿见。
当小诺到咖啡馆时,李青青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小诺进来,她招了招手。
怎么样,一个人还习惯吗?李青青关切地问。
小诺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有点不习惯。家里热闹了一个多月,突然安静下来,反而觉得空落落的。
李青青了然地点头:理解。不过你的那个他快回来了吧?
不知道...小诺的眼神黯淡下来,已经好久没消息了。
看到小诺的表情,李青青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医院那个军属心理支持项目进展如何?
提到工作,小诺稍微打起精神:还不错。上周又来了几位需要帮助的。都是边防军人的家属。
你真了不起。李青青真诚地说,自己承受着等待的痛苦,还能帮助别人。
小诺搅动着咖啡:其实帮助她们,也是在帮助我自己。每次听她们讲述自己的担忧和期待,我都觉得不那么孤单了。
和李青青聊了一下午,小诺的心情明显好了一些。
离开咖啡馆,小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超市。虽说家里没什么短缺的东西,但她还是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穿行。也许就是来创造一下体验感的。
回到家,小诺把买来的东西一样样放进冰箱。看着被填满的冷藏室,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这些东西她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夜幕降临,小诺坐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灯火。手机屏幕亮起,是父亲发来的消息:「平安到达,戎峰一直念叨他的小兵玩具,说你下次来记得带上。」
小诺微笑着回复:「好的,告诉他我收好了。」
紧接着是王秀的消息:「冰箱第二层的盒子里有我包的饺子,记得三天内吃完。」
韩立民也发来短信:「已到广州,一切顺利。有事随时联系。」
家人的关心像温暖的毯子,轻轻包裹住小诺孤单的心。她打开相册,翻看这段时间拍的照片——父亲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母亲和戎峰在院子里玩耍,二叔坐在老槐树下看报纸...还有她和全家人的合影,每个人都笑得那么开心。
最后,她的手指停在一张王振国的照片上。那是他临走前拍的,穿着军装,对着镜头微笑,眼神坚定而温柔。
振国,小诺轻声说,我在等你回家。
日历上的第五十一个红圈,在台灯下泛着淡淡的红光。等待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