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李大强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推开门时，客厅温暖的灯光刺痛了他的眼睛。王秀正坐在地毯上，拿着彩色积木逗戎峰玩。小家伙看到爸爸回来，咿咿呀呀地伸出小手。
回来啦？王秀抬头，笑容在看到丈夫脸色的瞬间凝固，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李大强像一滩烂泥般倒在沙发上，外套都没脱。他盯着天花板，仿佛那里写着所有问题的答案。小诺可能要走了。他哑着嗓子说。
王秀抱起戎峰，轻轻坐到丈夫身边：怎么回事？慢慢说。
李大强把晚上的争吵、韩立民的出现、以及最后的决定一股脑倒了出来。说到小诺要自己选择时，他的声音哽咽了：秀儿，如果她选了韩立民怎么办？我...我养了她这么多年...
王秀沉默地听完，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抚过丈夫紧皱的眉头：孩子大了，也许早有了你不明白的心事。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进李大强心里。是啊，他连小诺给王振国写信都不知道，连她想考军校都不知道。他这个，当得有多失败？
我该怎么办？李大强无助地问，像个迷路的孩子。
王秀把戎峰哄睡后，放进婴儿床，回来抱住丈夫。
尊重她的选择，就像你尊重她这个人一样。
这一夜，李大强整夜未眠，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小诺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天亮时，他做了决定——无论小诺选择谁，他都会笑着祝福。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第二天傍晚，此时三个关系别扭的男人，在军医大附近的饭店包间里等待。韩立民穿着一件行政夹克，气质中透露着不凡。李大强一件简单的纯色衬衫，显得像个受气包一样。王振国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深色夹克，但里面的内搭，却选择了暖色。比平时显得柔软了很多。
包间门被推开时，三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小诺穿着军医大的学员常服，头发整齐地扎成马尾，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离三人都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坐下，像个冷静的法官。
小诺...李大强忍不住开口，却被王振国一个眼神制止。
我听说你们要我做个选择。小诺的声音平静得不像是十八岁的女孩，在你们争吵我该属于谁的时候，有没有人问过我想成为谁？
这个问题像一记重锤，砸在三个男人心上。韩立民不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李大强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只有王振国依旧挺直腰背，目光坚定地看着小诺。
。
小诺环视三人，眼神清澈而坚定，我承担爸爸对爷爷的责任——她看向韩立民，我会去看爷爷，我也同样不会忘记我姓韩。但不会离开广州。
韩立民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小诺抬手制止：二叔，血缘割不断，但我的人生只能由我自己决定。不管以前爷爷和你们那个家庭对爸爸做过什么，都不重要。该承担的责任，我不会逃避。
接着，她转向李大强，眼中的坚定，化成了温柔：我承担爸爸对我的付出——你永远是我的爸爸，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听到小诺的话，李大强的眼眶瞬间红了，他低下头，不想让小诺看到自己的失态。
最后，小诺的目光落在王振国身上，两人之间似乎有无声的交流。但却没有说话。
因为王振国心里知道，小诺想和他说什么。
包间里安静得能听见针落的声音。韩立民和李大强错愕地对视一眼，像两个突然被扔进同一条战壕的士兵。而王振国的嘴角，却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浅笑，稍纵即逝。
小诺，韩立民终于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你确定吗？北京有更好的医学院，家里也能给你更好的条件...
二叔，小诺打断他，如果我为了更好的条件，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和你走。但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还是我爸爸曾经是那样的人？
韩立民摇头。
韩立民知道，韩立军的倔强和家里断绝关系时，那股子狠劲。是他这么多年来，怎么都模仿不出来的。
此话一出，李大强震惊地看向王振国——原来小诺连这个都知道？王振国到底还告诉了她多少事情？
韩立民像是被击中要害，整个人垮了下来：我...我知道了...
现在你知道了就好。
小诺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军装，我的选择不会变。你们可以继续争吵，但请别把我当成战利品。
说完，她转身走向门口，在拉开门的一刻停住：对了，下周我会休假，去看爷爷，二叔你来接我吧。
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包间里格外刺耳。三个男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她...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李大强找不到合适的词。
像她父亲。王振国轻声说，眼神飘向远处，倔强，有主见，知道自己要什么。
韩立民苦笑一声，低下头，揉了揉太阳穴：我哥要是知道...一定会很骄傲。
李大强突然意识到，今晚他们三个人没有争吵，而是共同为同一个女孩感到骄傲。
所以...李大强小心翼翼地问，就这样了？
王振国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就这样吧。她做了选择，我们尊重。他看向韩立民，下周需要我们一起吗？
韩立民摇头，嘴角却带着真诚的微笑：不用了，这是我们家的...团聚。
这个词，让李大强心头一暖。也许，他们三个别扭的男人，终于找到了一个都能接受的平衡点。
走出饭店，夜风拂过脸庞，李大强深吸一口气。他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小诺发了条信息：无论你做了什么选择，爸爸都支持你。
几乎是立刻，回复就来了：知道啦，啰嗦老爸！我回家时，记得给我买草莓蛋糕，我要带去给爷爷~
李大强看着手机屏幕，突然笑出了声。是啊，她还是那个爱吃草莓蛋糕的小姑娘，只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他，依然是她的啰嗦老爸——这一点，永远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