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者临时基地的喧嚣、托尼·斯塔克灼热的探究目光、班纳博士对着数据光屏的喃喃自语，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扭曲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金属酒壶被安置在层层能量约束场中央，像个被严密看守的博物馆展品，只不过展品标签上写着巨大的问号。莎伦·卡特被“请”去休息室，名义上是保护性隔离，实则是更深入的盘问。索尔焦躁的踱步声偶尔会穿透隔音层，像远方的闷雷。
李奉笑（它）的意识大部分时间沉溺在那片0%稳定性的虚无里，与体内那近乎熄灭的能量手套 silent 相对。3.1%的能量储备，像沙漠旅人皮囊里最后一口水，珍贵而令人绝望。每一次微弱的秩序力场维持（主要针对壶身本身的存续），都让这个数字微微颤动，向下滑落。
时间在精密的仪器嗡鸣和人类压抑的交谈声中流逝。
直到一阵不同于以往的、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分析区。
“斯塔克先生！班纳博士！”一个年轻研究员的声音带着激动，“罗杰斯队长醒了！生命体征稳定，意识清醒！”
分析区内瞬间一静。
托尼·斯塔克猛地从数据海洋中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情况怎么样？能交谈吗？”
“初步检查没问题！但他坚持要立刻见您，还有……那个‘物品’。”研究员指了指中央容器。
托尼和班纳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
“转移‘07’去医疗观察室！最高安保级别！”托尼下令，同时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李奉笑（它）感觉自己被精密机械臂小心地提起，移动。穿过几条走廊，进入一个光线柔和、充满消毒水气味但设备顶尖的房间。
房间中央的病床上，史蒂夫·罗杰斯靠坐着，脸色依旧苍白，金发有些凌乱，但那双蓝色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和坚定，只是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化开的疲惫和……沉重。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在了被机械臂放在旁边特制平台上的金属酒壶。那眼神，复杂得让房间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有确认，有悲伤，有一种近乎……悼念的哀恸，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决断。
托尼、班纳，以及闻讯赶来的莎伦和索尔，都屏息凝神地看着他。
“史蒂夫，”托尼率先开口，语气是罕见的慎重，“你认识这个东西？”
史蒂夫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久久地凝视着酒壶，仿佛能透过那冰冷的金属，看到里面的存在。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稳定：
“我……见过类似的力量。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更早的时候。”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回忆着极其久远或隐秘的事情。
“咆哮突击队时期，我们捣毁过九头蛇一个极其隐秘的分支，他们不研究武器，而是在挖掘一些……上古的遗迹。我们在里面找到了一些残缺的壁画和石板。”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
“壁画上描绘着……一些无法理解的场景。有神明般的巨人在星空间征战，他们的武器……不是刀剑，而是一种……光，一种能随意修改现实规则的光。”
“而其中一幅壁画，描绘着一个凡人……一个穿着奇特服饰的女人，她似乎……窃取或者借用了一丝那种光的力量。她使用的媒介……就是一个类似容器的东西。壁画很模糊，但那容器散发出的秩序感……和它很像。”他指向酒壶。
房间内落针可闻。
上古遗迹？神明征战？窃取力量？
这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壁画上……有关于这种力量的描述吗？或者那个女人的结局？”班纳急切地问。
史蒂夫摇了摇头，眼神黯淡：“石板残缺得太厉害。只知道，那种力量……是双刃剑。使用它，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壁画上那个女人的身影……最终是消散的，像是被力量本身反噬了。”
代价。反噬。
这两个词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所以，”托尼总结道，目光锐利地看向酒壶，“这里面可能封存着一个……试图驾驭高等维度力量却失败了的古代意识？一个……囚禁着力量也囚禁着自身的……活体封印？”
这个推测，比什么外星科技或魔法造物更加惊人，也更加……悲壮。
史蒂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但队长昏迷前……我最后的记忆碎片里，确实有它的‘感觉’。很微弱，很痛苦，但……有一种想要‘秩序’的执念。所以我才……”
他才在无意识中指向它，说出“能量核心……稳定……它”。
莎伦·卡特忍不住开口：“可是……它救了我，也救了这个世界……”
“正因为如此，”史蒂夫看向她，眼神温和却坚定，“我们更不能把它仅仅当作工具。如果它真是一个被力量反噬的古老意识，那它现在的状态……是一种折磨。我们的目标，不应该是利用它，而是……帮助它。如果可能的话。”
帮助。
这个词让托尼皱起了眉头。科学家的本能让他更倾向于“研究”和“控制”。
但史蒂夫的话，带着一种无法反驳的道德力量。
就在这时——
呜嗷——！！！
基地内部，最高级别的入侵警报毫无征兆地、凄厉地炸响！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空间扭曲！就在基地正上方！”
“能量特征识别……是‘圣堂’！他们找到我们了！”
“防御系统全面激活！所有人员进入战斗位置！”
“公司”的追击，竟然如此之快！而且直接定位到了这个隐秘基地！
“见鬼！”托尼脸色剧变，“索尔！班纳！准备迎战！史蒂夫，你待在这里！”
索尔怒吼一声，雷电缠身，率先冲了出去！班纳脸色挣扎，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膨胀。
托尼看了一眼平台上的酒壶，眼神挣扎。现在动用它？风险未知！但外面的敌人是“圣堂”主力！
就在他犹豫的刹那——
医疗观察室的天花板，连同上方的数层装甲板，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瞬间汽化、洞穿！
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边缘流淌着熔化金属的巨洞赫然出现！
洞口上方，悬浮着一艘小型但造型极其狰狞的“公司”突击舰，舰体下方探出的能量牵引光束，正牢牢锁定着……平台上的金属酒壶！
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无比明确！
“休想！”史蒂夫尽管虚弱，却猛地从病床上翻滚而下，一把抓起了放在床边的振金圆盾，挡在了酒壶前方！
托尼的战甲瞬间覆盖全身，掌心炮亮起！
但突击舰的攻击更快！数道足以融化振金的能量光束如同毒蛇般射下！
史蒂夫举盾硬抗！轰！巨大的冲击力将他连人带盾狠狠砸在后面的墙上！一口鲜血喷出！
托尼的能量炮打在突击舰的护盾上，只是激起一圈涟漪！
牵引光束加强，平台开始剧烈震动，酒壶被一点点拉向空中！
“不！”莎伦拔出配枪疯狂射击，却毫无作用！
眼看酒壶就要被夺走——
壶内。
李奉笑（它）的意识，被外界的剧变和能量牵引强行刺激。
能量手套那黯淡的幽光，如同垂死的星辰，猛地闪烁了一下！
3.1%的能量……太少了……什么也做不了……
但……
那道连接着意识与手套的冰冷界面，再次浮现。
【检测到外部强行夺取……】
【可用能量：严重不足……】
【检测到同源高阶能量道标激活（强制召回）……】
【选项：……引爆剩余能量，摧毁容器及内部结构，阻止夺取……成功率：100%……宿主意识将随之湮灭……】
自毁。
唯一的选项。
冰冷的，绝对的。
李奉笑（它）的意识，没有任何犹豫。
‘执行。’
就在能量手套即将启动最终湮灭程序的刹那——
一道金红色的身影，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猛地扑到了平台前！是托尼！他用战甲背部硬生生扛住了两道能量光束，装甲瞬间融化变形！他伸出纳米金属构成的手，不是去抓酒壶，而是狠狠地……按在了壶身上！
“星期五！最大功率！反向能量输送！斯塔克工业所有权限验证！”他嘶声怒吼！
【权限验证通过！启动紧急能源桥接！】
【警告！目标能量结构未知！强行输送可能导致爆炸！】
“别管！输！”
嗡！！！
一股精纯的、带着斯塔克工业鲜明印记的庞大能量，通过托尼的战甲，不顾一切地、强行灌入了金属酒壶！
这股能量的涌入，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灰烬中投入了一颗燃烧弹！
能量手套那原本要执行自毁的指令猛地一滞！
幽暗的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骤然亮起！
【检测到同源（弱）能量补充……来源：斯塔克工业反应堆……】
【能量储备：3.1%……4%……5%……10%……20%……！】
托尼的战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但他死死按住壶身，没有松手！
“还不够！”他嘴角溢血，怒吼道，“队长！莎伦！索尔！把你们的力量…… whatever you have! 灌进去！”
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史蒂夫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将手按在了托尼的战甲上，那经过超级士兵血清强化的生命能量，微弱却坚定地传递过去！
莎伦也扑了上来，将手按上！
外面正在与突击舰交火的索尔，听到托尼的吼声，虽然不明所以，但战斗的本能让他怒吼一声，引动一道雷霆，不是劈向敌人，而是精准地轰击在医疗室的破洞边缘，逸散的部分雷霆之力被托尼的战甲艰难地引导吸收！
数种不同性质、却都带着“秩序”倾向的能量，通过托尼这个“中转站”，疯狂地涌入酒壶！
能量手套的光芒越来越盛！幽暗逐渐被一种更加稳定、更加磅礴的白色光辉取代！
【能量储备：50%……70%……90%……100%！过载！】
壶身开始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玄奥的纹路！
上方的“公司”突击舰似乎察觉到了不妙，牵引光束猛地增强到极致，想要强行夺走！
就在这一刹那——
能量手套的五指，不再是微曲，而是……缓缓地，舒展了开来。
仿佛一个沉睡的巨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股无法形容的、温和却蕴含着绝对权威的“秩序”力场，以酒壶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那强大的能量牵引光束，在这力场中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
上方的突击舰像是被无形巨锤击中，护盾破碎，舰体扭曲，发出刺耳的警报，仓皇地想要逃离！
但力场已经笼罩了它。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
那艘突击舰，连同里面的乘员，如同被最高权限的管理员从现实中“选中”然后“删除”，瞬间化为最基础的光粒，消散得无影无踪。
力场缓缓收回。
医疗室内，一片死寂。
托尼瘫倒在地，战甲破损严重，剧烈喘息。
史蒂夫靠着墙壁，捂着胸口，看着平台上的酒壶，眼神震撼。
莎伦和刚刚冲进来的班纳、索尔，都目瞪口呆。
酒壶静静地立在平台上，表面的纹路缓缓隐去，光芒内敛。
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它……不一样了。
不再是那个死气沉沉、需要“请求”的容器。
而是一个……苏醒了的，散发着令人安心又敬畏的秩序波动的……存在。
史蒂夫挣扎着走上前，看着酒壶，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种温和的坚定。
他缓缓地，抬起手，不是去触碰，而是像一个老朋友打招呼般，悬在壶身上方。
“欢迎回来。”他轻声说。
壶身内部。
能量手套散发着稳定而磅礴的白光，缓缓旋转。
能量储备：100%（过载状态，缓慢释放中）。
李奉笑（它）的意识，依旧在0%的稳定性中沉浮。
但这一次，
囚笼似乎……宽敞了一些。
而钥匙，
仿佛，
被交到了，
最不可能的人手中。
托尼·斯塔克看着史蒂夫和酒壶的互动，又看了看自己破损的战甲，咧了咧嘴，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好吧，”他喘着气说，“看来我们的‘壶中君’……升级成‘秩序化身’了？”
“那么，接下来……”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依旧混乱的世界。
“该谈谈怎么结束这场战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