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远处海面雾气氤氲,隐约浮出一座巨大城市的轮廓——半座城沉在碧蓝深处,只剩残破的塔尖刺破水面,断裂的高架桥斜斜扎进海中,钢筋混凝土被海水泡得泛白,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海底,周身裹着化不开的死寂。
“那是什么?”庄图南也捕捉到那抹轮廓,立刻摸出腰间望远镜凑近眼前,镜片后眉头渐渐拧紧,“看着像是一座水下城市?”
朵莉亚的身体猛地一颤,尾鳍在水里轻轻扫过,带起细碎的水花,她缓缓游到林婉清身侧,声音裹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尾音微微发颤:“姐姐,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你知道?”林婉清心头一紧,见她眼眶泛红,下意识往前挪了半步,伸手扶住她露在水面的手臂。
朵莉亚深吸一口气,目光越过海面望向那片水下废墟,渐渐变得悠远,像是穿透时光看到了曾经的模样:“我的家乡,海都。”
“海都?”林婉清瞳孔微缩,这个名字她听浮民族长提起过——传说中沉于海底的辉煌都市,曾是海洋子民繁衍生息的乐园,更是所有依海而居者心中不可亵渎的圣地。
“没错,就是海都。”朵莉亚眼中泛起晶莹泪光,指尖轻轻抚过身前海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里残留的能量波动,和我童年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哪怕它被污染侵蚀,被岁月摧毁,我也绝不会认错。”
她顿了顿,声音软了下来,满是对过往的眷恋:“晚姐,你知道吗?以前在海里,我有好多好多朋友。海鸥会在暴风雨来临前,叼着小石子绕着我飞,拍着翅膀提醒我躲进礁石缝;海参总慢悠悠地爬在海底沙地上,用触角蹭我的尾鳍,跟我讲深海沟里发光珊瑚的趣事;海星五颜六色的,趴在岩石上晃着小触角,见我过来就扎堆滚到我身边,总能逗我开心;还有我最喜欢的海豚,聪明又忠诚,常驮着我在海浪里穿梭,叫声清亮得能传很远。哦,对了,我还有个最好的朋友,叫海诺……”
说到“海诺”两个字时,朵莉亚的声音骤然低沉,尾音裹着化不开的思念,眼眶瞬间红透,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滴入海水中,激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很快便与海水融为一体。
“可是,核污水泄漏了。”她的声音开始哽咽,紧紧咬着下唇,指尖攥得泛白,努力忍着不让眼泪再掉下来,“就一夜之间,美丽的海都变成了人间地狱。我的朋友们……海鸥的翅膀被污水腐蚀得满是伤痕,再也飞不起来,坠落在海面上慢慢失去气息;海参的身体变得僵硬,再也爬不动,沉在海底被泥沙掩埋;海星的色彩一点点褪去,变成一片死气沉沉的灰白,再也没了往日的鲜活……”
她抬眼望向林婉清,眼中满是无助与期盼,声音带着哭腔:“姐姐,你说,我的朋友们……还活着吗?
林婉清的心像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疼得厉害。她弯腰俯身,轻轻抱住朵莉亚颤抖的身体,手掌顺着她的后背慢慢安抚,声音柔得像海边的微风:“我不知道它们现在在哪里,或许还在某个干净的海域等着,但我相信,它们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替它们看看这片海重新变得清澈透亮的样子。”
“是啊,朵莉亚小姐。”庄图南也走上前,神情肃穆,语气郑重,“旧时代人类的罪恶,不该由我们和这些海洋生灵来承担,但我们有责任终结这场灾难,为那些逝去的生灵讨回一个公道,还这片海一片净土。”
孟云站在一旁,也轻轻点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神坚定:“我们这次来考验岛,核心任务就是找到那个‘最终净化程序’的源头,阻止它继续向海洋排放污染物,彻底切断危害的根源。”
朵莉亚在林婉清怀中用力点头,抬手擦干脸上的眼泪,泛红的眼眶里,原本的无助渐渐褪去,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她直起身,望着远方被污染的海都废墟,眼中燃烧着熊熊斗志:“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我的朋友,绝不能让海都的悲剧再重演一次!”
话音刚落,朵莉亚的身影化作一道蓝色闪电,倏地冲入海中,尾鳍划破水面,溅起一串水花。这一次,她的目标不再是那些零散的畸变触手,而是那座沉没在海底的故乡——海都!“我的朋友可多了,它们都在等着我带它们回家呢!”
“我们也跟上!”林婉清毫不犹豫地喊道,率先抓起身侧的包,纵身跳入海中。
众人紧随其后,纷纷跃入水里。海水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辐射气息,呛得人喉咙发涩,可此刻,没有一个人犹豫退缩,都朝着海都的方向奋力游去。
朵莉亚的速度在水中得到极致发挥,淡蓝色尾鳍在水里灵活摆动,如同一尾真正的美人鱼,带领着众人穿梭在错综复杂的海底遗迹之间。沿途的景象触目惊心:有的鱼身体膨胀变形,鳞片脱落,翻着肚皮在水里艰难游动;有的海洋生物双眼空洞无神,皮肤溃烂流脓,失去了理智般四处冲撞;海底的珊瑚群失去了往日的色彩,变得灰黑干枯,再也没了发光的活力。
“这些生物……太可怜了。”一个年轻浮民看着眼前的景象,不忍地移开视线。
“这就是核污水的可怕之处。”孟云面色凝重,一边游一边用随身携带的仪器检测海水,语气沉重,“它不仅污染水质,还能扭曲生命形态,摧毁海洋生态链,让所有生灵都陷入绝境。”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剧烈的水流波动,带着莫名的压迫感。众人立刻警惕地停下脚步,定睛望去,只见一群体型庞大的变异鲨鱼正围着一个巨大的金属圆顶游弋,鲨鱼的皮肤布满青黑色斑纹,牙齿锋利如刀,眼神凶狠,显然早已被污染侵蚀。那金属圆顶上布满了斑驳的锈迹,密密麻麻的管道和阀门交错分布,正是旧时代用来封存放射性污染物的容器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