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求生四月初八,天气晴,晨光揉着金橙与暖黄,泼洒在无垠蓝海,为翻涌的浪涛镀上细碎光纹。海风携着清冽潮气掠过浮屿木筏群,却吹不散木棚间升腾的炊烟、菜畦里的草木清香,还有日渐浓稠的烟火气。
林婉清正蹲在木筏边缘,指尖捻着海藻纤维,耐心指导几个新人搓捻成坚韧的线,指尖已沾了层淡淡的绿痕。萌萌蜷在她身侧,捧着块磨得光滑的贝壳板,握着枚尖细石子慢慢刻画——小姑娘总爱把每日琐事画下来,板上早已刻满歪扭的船影、鱼群与火柴人。“妈妈,你看!”萌萌突然举着贝壳板蹦起身,羊角辫晃得欢快,“我画了咱们的大船,还有你、朵莉亚姐姐,还有庄叔叔,孟云姐姐、祝余姐姐、陈浩哥哥!”
林婉清刚要笑,身后传来沉稳脚步声,庄图南快步走来,手里攥着闪烁微光的个人终端,眼底藏着难掩的激动:“林婉清,有消息了!世界频道刚开启,我们联系上了部队,他们已经和其他区域的救援力量汇合,很快就会到浮屿接应。”
“真的?”林婉清猛地抬头,指尖的海藻纤维滑落也未察觉。
庄图南点头,目光扫过周围忙碌的人群,声音放轻:“真的,会优先安置十五岁以下孩童和六十岁以上老人,统一接去群岛安置点,比这里安全舒适。成年人会按技能登记,分配到重建岗位。”
林婉清心头一震,既惊且喜,下意识揽过身边的萌萌,指尖轻轻按着女儿的肩——终于等来了官方救援,可想到要与老人孩子分离,又添了几分怅然,更悄悄念着:萌萌爸爸,会不会也在救援队伍里?
萌萌似懂非懂眨眨眼,小手攥住林婉清的衣角:“妈妈,是有人来帮我们了吗?”
“是,”林婉清柔声道,“以后阿公阿婆和小朋友们,能住更安全的地方。”
正说着,遥远海平线上冒出个模糊的小黑点,随着日头升高,黑点渐渐清晰、放大,木质船体的轮廓愈发鲜明,高耸的桅杆上,一面崭新旗帜迎风舒展,衔着橄榄枝的海鸥图案在晨光里格外醒目。
“是……是联盟的船!”有人失声惊呼,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瞬间,整个浮屿木筏群彻底沸腾。晾晒渔网的祝余猛地直起身,手里的网绳滑落;菜地里查看海菜长势的朵莉亚停住动作,尾鳍轻轻拍打着浅滩;铁匠铺里挥锤的李铁匠也收了手,火星溅在地面渐渐熄灭——所有人都停下活计,目光齐刷刷投向远方,眼里盛着期待与滚烫的光。
那不止是一艘船,是绝境里的希望具象化,是大洋彼岸递来的橄榄枝,是漂泊许久后终于盼来的援手。
林婉清心脏狠狠一缩,随即被巨大的狂喜填满,她紧紧搂住萌萌,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死死盯着那艘越来越近的船,指尖微微发颤。
船速极快,平稳掠过浪涛,绝非普通渔船。它缓缓靠近汇流湾,在安全距离停泊,厚重的跳板缓缓放下,第一批身着统一蓝色制服的人稳步走来。为首的是位头发花白、脊背挺直的老者,拄着顶端嵌着莹白贝壳的手杖,目光温和却锐利,缓缓扫过这片由无数木筏拼接、满是生机的奇特家园。
“我们是蓝海联盟后勤与救援部,”老者的声音洪亮沉稳,通过扩音螺传遍浮屿每一个角落,“奉联盟最高议会之命,前来接应并安置所有幸存者。”
人群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压抑许久的恐惧、委屈与绝望,在这一刻尽数释放,不少人捂着嘴哽咽,热泪顺着脸颊滚落。他们中大多失去亲人,靠着求生本能与彼此扶持才活到现在,此刻官方救援到来,终于看到了新生的曙光。
老者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说道:“联盟已启动‘新生’特别安置计划。十五岁以下孩童及六十岁以上老人,统一接入群岛集中看护;其余成年幸存者,经甄别登记后,按技能与意愿分配至重建各岗位。”
这时,朵莉亚悄无声息游到林婉清身边,尾鳍在清澈海水中划出优雅弧线,耳后鳞片泛着淡蓝微光:“我知道那片群岛,”她轻声解释,“联盟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气候适宜、土壤肥沃,还有先进的生态穹顶和室内农场,老人孩子在那里,比这里安全舒适太多。”
林婉清心中五味杂陈,既为老人孩子能得妥善照料而欣慰,又不舍这片众人亲手搭建的家园,更藏着一丝期盼——萌萌爸爸,会不会也在安置点,或是救援队伍里?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为了萌萌,为了未知的将来,必须做最理智的选择。
救援工作有条不紊推进,联盟效率极高,带来的小型登陆艇一趟趟往返,将筛选后的老人与孩子送往大船。孩子们被抱上船时,多是懵懂好奇,睁着圆眼打量陌生的船与制服;老人们则频频回头,望着这片曾并肩奋斗的土地,望着朝夕相伴的同伴,眼里满是不舍。
林婉清牵着萌萌站在人群边缘,早已做好决定:作为成年人,她要留下,既要照料刚培育的草药,也要为新生社会出力,更要等那个或许还在漂泊的丈夫。
“婉姐,你真决定留下?”祝余走来,这位素来沉稳的医疗部长,眼底也藏着不舍,手里还攥着包刚晒好的草药。
“嗯,”林婉清点头,目光扫过身边的菜畦与木棚,“我走了,这些新长的草药没人管,浮屿也需要人搭把手。”她转头看向朵莉亚,“还有朵朵也会留下!”
朵莉亚摇了摇缀着珍珠的发髻,尾鳍轻拍水面溅起细浪:“我的家在这片海。而且联盟说,需要了解海域生态的人,我会以顾问身份加入工作组。”
很快轮到他们,周阿公、王大爷,还有几位负责照料孩童的老人,被搀扶着走向登陆艇。萌萌突然挣脱林婉清的手,小短腿快步跑向周阿公,仰着小脸问:“阿公,你要去新地方吗?那里好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