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抬起头,“云州是劳务输出大市,对吧?青壮年大多都在外地打工,留守的本来就是老人、孩子、孕妇和慢性病患者。”
林婉清打开面板,指尖划过冰冷的文字,声音发涩:“还好系统出了bug,第一批求生者是18-55岁健全人群。要是一开始就把整座云州城的留守人口都卷了进来……这些人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这么多孕妇,后续的生存压力太大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很多老人和孩子身体不好,药品消耗会比预期快很多。”
帐篷门被轻轻掀开,李淑兰扶着腰走了进来,额角全是冷汗,脸色苍白。
林婉清立刻起身迎上去:“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突然腹痛……一阵阵的,”李淑兰紧紧攥着她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孩子好像在闹,我有点怕。”
经过检查,确认是假性宫缩,林婉清松了口气,心里却更揪心了。医疗条件有限,缺医少药,这样的孕妇还有四十多个,万一出现突发情况,根本没法及时救治。“得把所有孕妇都集中到主岛的医疗站,”林婉清对祝余说,“你马上跟庄队申请,调些旧棉絮做床垫,再让后勤组熬点红糖姜茶,给孕妇们补补身子,缓解一下不适。”
李淑兰靠在床头,摸着肚子轻声说:“我男人在华东电子厂打工,上个月还视频说,年底就回家陪我待产……现在他肯定也在某个木筏上漂着,不知道有没有被联盟找到。”林婉清握住她微凉的手,语气坚定:“我们会找到的。就像张伟说的,大海再大,也大不过想见亲人的心。只要他还在这片海域,我们就一定能把他带到你身边。”
黎明前的最后一次清点,主岛滩涂上已经立起了上千艘扩建后的木筏,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像一支整装待发的船队。每艘木筏都有了统一的标识:船头钉着蓝海联盟的徽章,是用金属片打磨而成的,上面刻着“蓝海”二字;船篷用防水帆布和竹帘搭成,既遮风又挡雨;篷顶还晒着刚烘干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那是医疗组特意准备的,用来预防感冒和蚊虫叮咬。
新一批求生者们围在码头,看着自己的“新家”,有人红了眼眶,用袖子偷偷抹眼泪;有人哼起了云州的民谣,熟悉的旋律在海面上回荡,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歌声里满是对家乡的思念,也有对未来的期盼。
庄图南站在最大的那艘指挥船甲板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忽然想起三天前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此刻她正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手里还举着一个拨浪鼓,朝指挥船的方向使劲挥手——她的木筏,就停在不远处,船篷上还挂着联盟送的小灯笼,在晨光里轻轻摇晃。
“报告队长!”通讯器里传来张伟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最后一支搜寻队返航,带回来十七个新一批求生者,其中有三个孕妇,八个老人,六个孩子!”
庄图南笑了,转身看向正在指挥大家搭建最后几顶船篷的孟云,打趣道:“咱们这哪是搜寻队,分明是搬家队,把半个云州的人都搬到海上了。”孟云抹了把脸上的木屑,笑得爽朗:“搬的是人,守的是家。只要人在,家就不会散。”
区域频道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消息提示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林婉清点开最新一条消息,是个叫“王校长”的求生者发的:“刚统计完,咱们这批有两百多个云州中学的学生!应家长们的强烈要求,等把失散的老师找到,就在联盟上办个临时学堂,教孩子识字、教算术,不能让孩子们断了学!”
她转头看向窗外。晨光里,新一批求生者们正齐心协力,把最后一块帆布系在船篷上。风掀起布料,露出里面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的字迹——“云州的家,永不散场”。
海浪推着木筏轻轻摇晃,像在哼一首古老而温柔的歌谣。那些被大海无情分开的人,正用自己的双手,一点点搭建起新的家园,把一颗颗离散的星子,重新串成了璀璨的银河。这片海域的故事,还在继续,而希望,正随着晨光,洒满每一个角落。
医疗站的煤油灯,总在漫漫长夜里亮到星子沉底,橘黄的光透过帆布帐篷,在沙滩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
林婉清刚给李淑兰测完胎心,指尖还残留着孕妇温热的汗味,转身又端起盛着降压药的小瓷碗,走向陈默的奶奶。老人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期盼:“闺女,我家乐乐要是还在,也该长你这么大了……”林婉清鼻尖一酸,把温好的牛奶递到老人唇边,声音柔得像海浪:“会找到的,我们都会找到家人的。”
就在这时,区域频道的提示音突然急促响起。她慌忙擦了擦手点开,一条未署名的消息跳了出来:[谁家孩子丢了?我在东边礁石区捡到个戴贝壳项链的小女孩,孩子冻得浑身发抖,说妈妈是设计师。]
贝壳项链。
林婉清的呼吸猛地顿住,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上个月她带着女儿在海边玩耍时捡了块硕大的砗磲,亲手打磨成小吊坠,上面还刻着歪歪扭扭的“萌萌”二字。
“孟云!”她几乎是扑过去,拽住刚进门的人,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快帮我定位东边礁石区!有个老奶奶捡到了萌萌!我的萌萌!”
孟云扶住她,“太好了!萌萌找到了!你别急,萌萌不会有事的,新手保护期还没过!咱们这就去接萌萌回家!”
孟云的改装快艇劈开浪涛,引擎的轰鸣刺破海面的宁静。林婉清坐在船头,双手死死攥着自己颈间的贝壳吊坠,指节泛白,指尖的颤抖连海风都按捺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