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瑢安全返回漱玉阁,林晚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下。听闻陆珩不仅成功取得关键证据,更提出“临时同盟”与“吞并满堂娇”的大胆计划,林晚在震惊之余,也陷入了深思。
密室中,烛火通明。谢瑢虽疲惫不堪,仍强打精神,将夜间的经历、陆珩的提议、以及自己的分析与林晚详细道来。
“吞并满堂娇……”林晚在室内缓缓踱步,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风险与机遇并存。风险在于,满堂娇是毒瘤,其产业牵连甚广,内部盘根错节,接手等于接手一堆麻烦,还可能引火烧身。机遇在于,若能成功消化其优质资产和隐秘渠道,漱玉阁将一跃成为州府乃至江南顶尖的风月场所兼情报枢纽,财力、人力、情报能力都将今非昔比。更重要的是,正如陆珩所说,这可能触及当年谍报网络的另一部分,对查清旧案至关重要。”
“你意下如何?”谢瑢问。
“可以做,但必须谨慎,且有策略。”林晚停下脚步,目光清亮,“不能硬吞,那样消化不良,反受其害。也不能全盘接收,必须有所取舍。我的想法是——‘并购重组,保留品牌,架空原主’。”
“哦?详细说说。”谢瑢精神一振。
林晚坐回桌前,蘸着茶水在桌上勾画:“首先,我们要明确目标:我们想要的,是满堂娇的优质不动产(几处地理位置极佳的楼院)、其经营多年的高端客源网络、部分训练有素且背景相对干净的姑娘仆役、以及……最重要的,沈千帆掌握的隐秘情报点和特殊人脉。至于那些肮脏的‘醉梦香’生意链条、高利贷、逼良为娼的恶行,以及附着在满堂娇身上、与赵延、独孤罡关联过深的毒瘤人员和债务,必须彻底切割、清理或交由官府处置。”
“如何实现切割与清理?”谢瑢问。
“借力打力,双管齐下。”林晚思路清晰,“一方面,利用沈千帆的求生欲,让他主动配合,交出所有产业明细、账册、人员名单、秘密据点位置以及相关契约。我们进行甄别筛选,将‘干净’或‘可改造’的部分剥离出来。另一方面,将满堂娇涉及重罪的部分(如‘醉梦香’交易记录、行贿账目、逼死人命等证据),通过匿名渠道,有选择地提供给李御史和州府中立的官员,推动官方对这些‘毒瘤’进行清查、定罪、罚没。如此一来,满堂娇的罪恶部分被官府‘切除’,剩下的‘相对健康’资产,便有了合法接手的空间。”
谢瑢点头:“此计甚好。既借助官府之力清理了最大隐患,又为我们接手剩余资产提供了某种‘合法性’。”
“其次,关于‘保留品牌’。”林晚继续道,“满堂娇这个名字,在江南乃至周边地区,仍有不小的知名度和客户认知度。虽然如今臭名昭着,但‘知名度’本身也是一种资源。我们可以对其进行‘品牌重塑’——对外宣布,漱玉阁基于某种‘商业合作’或‘托管经营’,接手满堂娇的部分优质资产,并对其进行彻底整顿,革除旧弊,引入漱玉阁的‘风骨’与‘雅趣’,打造一个全新的、高端的、干净的‘新满堂娇’(或启用新名号,但保留其部分核心位置)。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利用其原有地理位置和部分客源基础,快速实现扩张和盈利。”
“那沈千帆如何处置?”谢瑢问,“陆珩的意思,似乎是留他性命,作为人证和操控满堂娇残余势力的傀儡。”
“傀儡可以有,但不能是沈千帆。”林晚摇头,语气坚决,“沈千帆恶贯满盈,且狡诈反复,留他在台前,后患无穷。我的建议是:让他交出一切后,对外宣称他‘病重’或‘远游’,实则将其秘密囚禁,作为将来指证独孤罡及其党羽的重要人证。而对于满堂娇剩余资产的管理,我们可以推出一个‘高级掌柜’的角色——这个角色可以由我们完全信任的人担任,或者,找一个与沈千帆有旧、但相对干净、且能被我们控制的原满堂娇管事,让他站在台前,作为‘沈东家指定的代理人’。而真正的决策权和财权,必须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沈千帆,从此沦为囚徒,所谓的‘高级掌柜’身份,只是虚名,实则被彻底架空。”
架空沈千帆,利用其残余价值,却不容他再有任何实权。这个处理方式,既满足了陆珩“留他性命作证”的要求,又杜绝了其反噬的可能。
谢瑢沉吟道:“那么,这个‘高级掌柜’的人选……”
“绿腰。”林晚几乎不假思索,“她识字,熟悉满堂娇内部运作,且是受害者,对沈千帆有恨,对我们有恩,背景相对简单,容易控制。我们可以将她推向前台,名义上代管‘新满堂娇’的日常经营,实则所有重大决策、账目、人事都需报漱玉阁核准。同时,将柳依依和苏小小妥善安置,她们知道太多秘密,不宜露面,但可以作为暗中的顾问。”
“绿腰……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谢瑢赞同,“那与陆珩的同盟具体如何运作?权责如何划分?”
林晚早有腹案:“同盟期间,三方需信息互通,资源共享。陆珩负责利用其朝廷内部关系,推动案件上达,并在关键时刻提供致命证据;我们负责州府层面的具体操作——包括吞并满堂娇、制造舆论、保护人证、以及与省里李御史的沟通;陈武和王管事的人手,可以作为共同的情报与行动力量,由我们协调指挥。至于战利品分配……吞并满堂娇所得,自然归漱玉阁(也是我们后续行动的基础);而扳倒独孤罡后,陆家昭雪、谢家复仇,便是各自所求。此外,从满堂娇和后续调查中可能得到的、关于当年谍报网络及那位‘贵人’的情报,需三方共享。”
这个方案,明确了分工与收益,相对公平,也考虑了各自的核心诉求。
谢瑢仔细思量,觉得林晚的谋划周全缜密,既大胆进取,又步步为营。“好,就按此计。两日后与陆珩会面,便以此为基础,敲定同盟细节。”
计议已定,两人立刻分头准备。林晚负责草拟详细的“并购重组”计划书,包括资产甄别清单、人员安置方案、品牌重塑策略以及财务预算。谢瑢则再次提审沈千帆,将利害关系掰开揉碎讲明,逼他做出选择。
在死亡威胁和一线生机面前,沈千帆果然如预料般屈服。他涕泪横流地表示愿意全力配合,交出所有隐藏的产业地契、账册副本、秘密据点钥匙、以及一份他暗中记录的、与各地官员及江湖势力往来的“关系网”名录。只求能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谢瑢让他亲笔写下“自愿将名下部分资产委托漱玉阁托管经营”的文书,并录下详细口供,签字画押。这些,都将成为日后操作的依据。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这两日,州府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波涛暗涌。通判府加强了戒备,那伙黑衣骑手似乎暂时隐匿,但王管事的情报网络监测到,通往省城的几条要道上,多了不少身份不明的眼线。显然,对方正在布控,防止证据外流。
第三日深夜,谢瑢与林晚再次来到城东“陈记南北货”仓库。陆珩的伤势经过两日静养,好了许多,已能自如活动。陈武将绿腰也秘密带了过来。
密室内,三方核心首次齐聚。
谢瑢将林晚制定的详细计划向陆珩和盘托出。陆珩听得极为认真,不时提问,林晚一一解答,条理清晰,考虑周全。
听完整个计划,陆珩沉默良久,目光在林晚和谢瑢脸上扫过,最终缓缓点头:“林姑娘思虑周详,此计可行。吞并满堂娇,壮大根基;制造舆论,倒逼上查;架空沈千帆,掌控资源。步步为营,且预留后手。陆某无异议。”
他顿了顿,道:“关于同盟,我同意林姑娘的权责划分。我会尽快联系李御史,将满堂娇部分罪证及牵扯官员的情况透露给他,推动其加快调查,并将矛头引向赵延及北境。同时,我会设法疏通一条相对安全的备用渠道,一旦我们需要,可将核心证据直接递入都察院某位耿直御史手中。此外,‘幽泉’中所得关于那位‘贵人’的线索,我会整理出来,与你们共享。”
“如此甚好。”谢瑢道,“我们这边,会立刻开始对满堂娇资产的甄别与接管,并着手进行品牌重塑的前期准备。绿腰姑娘,”他看向有些紧张的绿腰,“今后便要辛苦你了。明面上,你是‘新满堂娇’的掌柜,实际一切听候林姑娘安排。你可愿意?”
绿腰连忙跪下:“奴婢愿意!谢公子、林姑娘大恩,奴婢无以为报,定当尽心竭力!”
同盟正式达成,目标明确,分工清晰。
然而,无论是谢瑢、林晚,还是陆珩,都清楚这同盟的脆弱性。它建立在共同威胁和短期利益之上,一旦威胁解除或利益分配出现分歧,裂痕便可能出现。
但至少此刻,他们有了共同的方向和可以倚靠的伙伴。
鲸吞之计已定,接下来,便是如何将这庞大的猎物,一点点拆解、消化,化为自身的力量,并以此为契机,搅动风云,直指那隐藏在最深处的仇敌。
风暴,将从吞并一家青楼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