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过之后,陈默把手机从床头拿起来,关掉提醒。他坐起身,手指在屏幕上停了两秒,又点开林雪发来的消息看了一遍。
赵承业要发布专题报道。
他放下手机,走进厨房。锅是冷的,冰箱里还有剩饭。他拿出米,淘好后放进电饭煲,按下煮饭键。水刚漫过米粒时,他的手抖了一下,一粒米跳出来,落在灶台上。
他没去擦。
煎蛋的时候,锅热得很快。油倒进去,滋啦一声,他把火调小。铲子贴着锅底滑动,翻面的动作很稳。这个节奏让他想起昨天切洋葱的样子,也像过去在片场练过的那些动作——每一次扮演,都是从最简单的重复开始。
七点二十,孩子出门上学。门关上的声音落下,屋里安静下来。他站在玄关,把外套穿上,拉链拉到最上面。
车子发动,导航设定的是城郊影视基地外的新拍摄点。今天进组的戏份在军事训练场临时搭建的模拟飞行舱内完成,导演要求真实感,所有操作必须一次到位。
车停在哨卡前。警卫检查证件后挥手放行。轮胎碾过水泥路,路边的铁丝网延伸向远处,几架废弃的旧机型斜插在沙地里。
陈默下车,风迎面吹来。他抬头看了眼天空,云层低,阳光被遮住一半。
副导演迎上来,递给他一套连体制服。“换好了直接进舱,导演组和军方代表都在监控室等着。”
他点头,走进更衣帐篷。衣服穿在身上有点紧,袖口压着手腕。他深呼吸三次,闭上眼,脑子里想的是另一个身份——服役二十年的空军试飞员,参与过边境侦察任务,擅长低空突防。
再睁眼时,他已经不是那个送孩子上学的父亲。
模拟舱内部狭窄,座椅包裹性强。他系好安全带,双手放在操纵杆和踏板上。系统没有提示音,也没有任何反馈。他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全靠自己撑住。
屏幕亮起,任务开始:驾驶隐形战机穿越敌方雷达网,全程不得触发预警。
倒计时三秒。
他推杆起飞。
机身倾斜,高度迅速拉升。雷达扫描线在副屏上扫过,他踩下左舵,机身微调,避开第一道波束。紧接着是一段低空飞行,地面起伏清晰可见,他保持一百米以下高度,沿着山脊线前进。
第二道雷达出现在前方三十公里处,覆盖范围广。他拉动操纵杆,机头向下,同时开启电子干扰模拟程序。屏幕上的信号波形出现紊乱,对方雷达短暂失锁。
他穿过缺口。
第三道是复合监测区,红外与微波双重追踪。他关闭部分引擎动力,进入滑翔模式,利用云层遮挡热源信号。整个过程持续七分钟,他呼吸平稳,手指没有一丝晃动。
最后阶段是返航降落。跑道短,侧风强。他调整迎角,对准中线,轮胎触地瞬间轻踩刹车,减速伞自动弹出。
“任务完成。”
舱门打开,他解开安全带,额头有汗。他低头看了眼手背,青筋微微凸起,但控制住了。
外面有人鼓掌。
一名身穿作训服的中年男子走过来,肩章上有上校军衔。他盯着陈默看了几秒,开口:“你以前飞过真机?”
“演的。”陈默说,“为了角色准备了很久。”
上校摇头:“我带过三十个试飞员,没人能在模拟系统里做到零预警穿越。你这技术,够拿空军十字勋章。”
陈默笑了笑,没接话。
“我是秦峰,这个基地的指挥官。”对方伸出手。
他握住:“陈默。”
“进来坐会儿吧,导演组还在开会,你可以先休息。”
办公室在主楼二层,窗边摆着一张作战地图,墙上挂着几幅飞行轨迹分析图。陈默站在门口扫了一眼,目光落在桌旁的一架无人机模型上。
黑色机身,细长机翼,尾翼处有一道锯齿状涂装。
“没见过这款。”他说。
“民间企业捐赠的展示机,外形参考了现役某型侦察无人机。”秦峰走到桌边,拿起水杯喝了口,“捐赠人叫赵承业,说是支持国防教育。”
陈默的手指在裤缝边轻轻动了一下。
赵承业。
这个名字他最近听得太多。沙拉酱作坊、海洋考古基金会、现在又出现在军事基地。
“他常做这类捐赠?”他问。
“不止这里。”秦峰指着地图一角,“西北两个训练场也收到了同系列设备,名义是‘科技展览’,实际上这些模型跟真机参数接近,有些还能远程启动。”
陈默没说话。
他走近模型,仔细看尾翼的锯齿纹路。这不是标准设计,属于非制式改装。他在心里记下这个细节。
“你们允许民用单位接触这类信息?”他问。
“按规定不行。”秦峰放下杯子,“但我们只收实物展示,不接入系统,也不提供数据接口。他们能看,但拿不走东西。”
陈默点头,表示理解。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不需要拿走,只要看过就够了。
离开基地时天已经黑了。他开车驶出哨卡,路上没开导航。到了城郊高速入口,他靠边停车,熄火。
车内安静。
他掏出备用手机,插上SIm卡,连接匿名网络。这是林雪教他的方式,每次接收敏感信息都用不同的设备。
几分钟后,一条加密消息进来。
三个附件,全是卫星热成像图。
他点开第一张。时间标注为前晚十一点十七分,地点位于西南边境无人区。画面中央有一个移动热源,飞行高度约八百米,路径呈规律性来回扫描。
第二张是同一区域,时间相差不到十二小时。轨迹更密集,覆盖范围扩大。
第三张最清楚。无人机侧面轮廓完整呈现。尾翼上的锯齿涂装清晰可见。
和白天看到的模型一模一样。
他放大图片边缘,在机身底部发现一个微小凸起。形状特殊,像是加装了信号接收装置。
这不是普通展示机。
他退出图片,回到聊天界面。林雪的消息只有一句:“边境部队已注意到异常活动,但无法确认来源。”
他把手机锁屏,放进储物格。
重新启动车子,他没有立刻上路。后视镜里映出自己的脸,灯光昏暗,眼神沉。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还是有点闷,像昨晚洗澡时咳出那口血沫后的状态。但他没再去照镜子,也没去压垃圾桶里的纸巾。
这些事,现在都不重要了。
车子再次启动,汇入车流。城市灯火在远处闪烁,像一片浮在夜里的光海。
他把车开进小区地下车库,停在固定车位。熄火后没有马上下车。
坐在驾驶座上,他掏出主手机,点开相册,找到之前拍下的青铜鼎铭文照片。那段星象图他一直没完全解读,但现在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郑和船队的航线记录里,有没有提到过类似信号定位的方式?
还没等他深入回忆,手机震动了一下。
新消息来自林雪。
“赵承业名下的公司刚提交申请,要成立‘民间航空观测联盟’,备案材料里提到了边境气象监测项目。”
陈默盯着屏幕。
他慢慢把手机举高,让光线照在屏幕上。无人机的照片缩略图排列在列表里,尾翼的锯齿纹像一道刻痕,横在画面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