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晨阳终于挣脱云层,把金辉洒在靖安城到青石岭的路基上。阿福踩着露水走进工地时,已有十几个流民候在滑道旁,手里的铁锹擦得发亮,草鞋上沾的泥还没干透。他摸了摸腰间别着的新木槌 —— 这是林玥特意让人给他做的,木柄打磨得光滑,锤头裹着层铁皮,敲在碎石上 “砰砰” 响,比之前的石锤省力多了。
“都精神点!” 阿福举起木槌,声音洪亮,“今天得把最后一段路基的碎石铺完,中午管够饭团,还有肉汤!”
流民们顿时欢呼起来。那个前几天还抱怨 “凭证换粮不够吃” 的年轻流民二柱,此刻扛着铁锹跑在最前面,嚷嚷着:“福叔,俺今天要推十车碎石,争取多挣张凭证,换把新凿子学石匠活!”
阿福笑着点头。这半个月来,工地的变化他看在眼里:滑道通了,碎石不用再肩扛,用林玥教的 “简易手推车”,一次能推三袋碎石,比以前快三倍;饭食也从稀粥变成了掺蔗糖的杂粮饭团,晚上还有野菜肉汤,流民们的脸渐渐有了血色,干活的劲也越来越足。
他走到路基边,弯腰摸了摸刚铺好的碎石层 —— 半尺厚的碎石被夯得严严实实,脚踩上去连个印子都没有。旁边的老石匠正用石灰浆填石板缝,白色的浆体顺着石板缝隙流进去,凝固后就能抗雨水冲刷。“老李,浆别太稀,不然粘不住。” 阿福提醒道,“昨天那场小雨,你填的那几处缝就没漏雨,得保持这水准。”
老石匠点点头,手里的抹子更稳了:“放心,俺按王妃说的比例调的,三成石灰、七成黄土,还加了点糯米汁,比俺老家修桥的浆还结实!”
不远处的歇脚亭里,半夏正忙着摆姜糖和清水。亭子是三天前建好的,四根粗木当柱,屋顶铺着茅草,檐下挂着块木牌,写着 “三里亭”。亭子里摆着两张粗木桌,桌上放着陶碗和水壶,角落里的竹筐里装着急救箱 —— 里面有护生露瓷瓶、止血散布包、干净的麻布绷带,还有林玥特意写的 “急救须知”,用图画标着 “外伤涂护生露”“出血撒止血散”,连不识字的流民都能看懂。
“王婶,您慢些喝!” 半夏扶着个咳嗽的老妇人坐下,递过碗温水,“医官说您是受了凉,喝碗姜糖水发发汗就好了。” 她从竹筐里拿出块姜糖,放进碗里,看着糖块慢慢融化,“这糖是西漠换来的,甜得很,您尝尝。”
老妇人端着碗,小口喝着,姜糖的甜混着温水的暖,顺着喉咙滑下去,咳嗽果然轻了些。她看着亭外忙碌的流民,又看了看亭子里的急救箱,眼里满是感激:“以前在中原,哪有这待遇?修路还给糖吃,受伤了还有药治,俺这辈子都没享过这福。”
半夏笑着帮她续了点水:“都是王妃和王爷的主意,就是想让大家好好修路,以后日子能过好。”
正说着,林玥推着辆新做的手推车走进工地。这车和之前的不一样,木轴上裹着层 animal 油,车轮是用厚木板拼成的,边缘还包着铁皮,推起来几乎没什么声响。“阿福,你来试试!” 她把车停在滑道旁,“轴上涂了猪油,润滑的,比之前的车省一半劲。”
阿福放下木槌,走到车边,双手扶住车把,轻轻一推 —— 车顺着滑道旁的平路滑出去老远,几乎不用费力气。他眼睛一亮,又往车上装了三袋碎石,加起来有两百多斤,再推时依旧轻松:“好家伙!这车比俺家以前的牛车还好用!有了它,今天肯定能多运十车碎石!”
流民们围过来看新鲜,二柱抢着要试:“福叔,让俺推推!俺想试试能不能推四袋!” 他把第四袋碎石搬上车,深吸一口气,车果然动了,虽然比三袋时沉些,却比他扛一袋碎石轻松多了。“俺以后就推这车!” 二柱兴奋地说,“等路修好了,俺还想跟着木匠学做车,以后靠这手艺吃饭!”
林玥看着流民们的劲头,心里踏实了不少。她走到路基尽头,蹲下来,用手量了量碎石层的厚度,又摸了摸夯土的硬度 —— 按这个进度,今天就能把靖安城到青石岭的路基铺完,再过两天铺上层夯土,这段路就能通车了。
“王妃!” 追云骑着马从远处过来,手里拿着张纸条,“王爷带着将领们来了,就在后面,让您先在前面等会儿。”
林玥刚站起身,就看见萧天奕带着赵磊等几个将领走过来。他穿着玄色常服,腰间系着白玉带,走在新铺的碎石路上,脚步稳健,没有丝毫颠簸。“看来这路基确实结实。” 萧天奕走到林玥身边,笑着说,“我刚才在后面看,手推车运碎石比预想中快,歇脚亭也建得不错。”
赵磊跟着点头,他蹲下来,用脚跺了跺路基,碎石层纹丝不动:“王妃这修路的法子,真是远超古法!以前俺守边境,走的都是土路,一到雨天就陷车,要是早有这法子,粮草运输也不会那么费劲。”
其他将领也纷纷赞叹 —— 他们原本以为修路是件苦差事,没想到林玥用滑道、改良手推车、歇脚亭这些法子,不仅解决了难题,还让流民们干劲十足,连士兵们都觉得这路修得值。
阿福见将领们来了,连忙迎上来,手里拿着块刚凿好的石板:“王爷,您看这石板,俺们按王妃说的,打磨得光滑,铺在路基边缘,能挡雨水冲刷。” 他指着远处的滑道,“还有那滑道,昨天运了两百车碎石,比以前省了五十个劳力,再过两天,这段路就能通粮车了!”
萧天奕接过石板,放在手里掂了掂,又摸了摸光滑的表面,赞许地说:“做得好!等路通了,你想要什么奖励?是多换些粮食,还是想学门手艺?”
阿福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俺想让小石头去学堂认字。王妃说以后北境要建学堂,俺想让娃多学点东西,以后别像俺一样,只会凿石头。”
“没问题。” 萧天奕点头,“靖安城的学堂下个月就开课,让小石头去,学费免了,还管午饭。”
阿福激动得连忙道谢,眼眶都有些红了 —— 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儿子能识字,不用再像他一样受苦。
中午的工地格外热闹。厨房的人推着餐车过来,车上放着热气腾腾的饭团和肉汤。饭团比平时大了一圈,里面掺了更多的杂粮和干肉碎;肉汤是用骨头和野菜炖的,飘着油花,香气飘出老远。流民们排着队领饭,脸上都带着笑,有的坐在歇脚亭里吃,有的蹲在路基旁吃,偶尔还会互相分享手里的饭团。
萧天奕和林玥也拿着饭团,坐在亭子里和流民们一起吃。二柱端着碗肉汤走过来,有些局促地说:“王妃,王爷,俺以前不懂事,还抱怨过,现在知道你们是为俺们好,俺以后一定好好干活,学好手艺,再也不偷懒了。”
林玥笑着点点头,递给他一块姜糖:“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好好干,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下午的进度比预想中快。有了改良手推车,流民们运碎石的速度大幅提升;路基的最后一段碎石铺完后,老石匠们用石灰浆把边缘的石板固定好,整个路基看起来平整又结实。夕阳西下时,林玥让人用粮车试路 —— 一辆装着五百斤粮食的马车,在新修的路基上稳稳地行驶,车轮没有陷进泥里,速度比以前快了两倍,从靖安城到青石岭,只用了半个时辰。
“成了!路成了!” 流民们围着粮车欢呼,有的还追着车跑,脸上的笑容比夕阳还亮。阿福拉着小石头的手,看着粮车渐渐远去,眼里满是自豪 —— 这路,有他凿的石头,有他铺的碎石,是他和大家一起修起来的。
当晚,靖安城的流民棚空地上举办了 “修路庆功宴”。十几张粗木桌拼在一起,桌上摆着大锅炖肉、炒野菜、小米饭,还有几坛杂粮酿的酒。萧天奕和林玥坐在主位,旁边是阿福、老石匠、二柱等流民代表,将领们则坐在另一边,气氛热闹又融洽。
“俺代表流民们,谢谢王妃和王爷!” 阿福端着酒碗,站起身,声音有些激动,“以前俺们逃荒到北境,吃不饱、穿不暖,是王爷和王妃给俺们饭吃,给俺们活干,还让俺们学手艺。现在路快修好了,俺们能用凭证换粮食,小石头还能去学堂认字,俺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份恩情!”
流民们纷纷端起酒碗,跟着喊:“谢谢王爷!谢谢王妃!”
萧天奕也端起酒碗,声音温和却有力:“这路不是我和王妃修的,是大家一起修的。以后,咱们还要修更多的路,建更多的医馆和学堂,让大家都能吃饱饭、看好病、认好书,把北境当成自己的家。”
林玥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满是暖意。她端起碗,喝了口温热的杂粮酒,又给身边的半夏夹了块肉:“你也辛苦了,这段时间忙前忙后的。”
半夏笑着接过,眼里闪着光:“能跟着王妃做事,俺一点都不觉得累。以后路修好了,俺还想跟着去西漠,看看那边的草原。”
庆功宴一直热闹到深夜。流民们有的唱歌,有的讲故事,有的还跳起了老家的舞,笑声和歌声飘出老远,连月亮都似乎被这热闹的气氛染亮了。
萧天奕和林玥并肩往听风苑走时,夜色已经深了。新修的路基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脚踩在上面,结实又安稳。“明天开始铺上层夯土,” 林玥轻声说,“铺完就能正式通车,到时候粮车就能直接从靖安城运到粮仓,流民棚的粮食也不用再担心不够了。”
“好。” 萧天奕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点暖意,“等这段路通了,咱们就去勘察粮仓到西漠边境的路段,争取早日把整条主干道修完。”
晚风拂过,带着刚修好的路基特有的泥土和石灰的气息。两人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走在新修的路上,每一步都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