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工作室里,凌鸢和沈清冰的“边界组织”模型遇到了新的瓶颈。引入“学习权重”后,系统虽然更具弹性,但偶尔会产生一种奇怪的“路径依赖”——信息流会过于集中在某几条历史上成功率较高的路径上,导致系统整体灵活性反而下降。
“它变得‘保守’了,”凌鸢指着屏幕上几条明显比其他路径更“明亮”的信息通道,“害怕出错,反而失去了探索更多可能性的能力。”
沈清冰凝视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我们赋予了它学习的能力,但没有赋予它‘遗忘’或者‘冒险’的机制。对于非实体边界而言,过于固化的经验,本身就可能成为一种新的、无形的束缚。”
她们意识到,模拟无形的心理距离或信息交互,远比模拟有形的物理边界复杂。它不仅需要智能,可能还需要某种近似于“人性”的矛盾特质——既需要记忆,也需要遗忘;既需要效率,也需要容错甚至主动试错。
“也许……需要引入一点随机性?”凌鸢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不是错误,而是有控制的、小范围的随机探索,打破这种路径依赖。”
沈清冰思考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随机性的引入方式和强度需要精确控制,否则系统会退回纯粹的混沌。这就像……”
“走钢丝。”凌鸢接话。
她们面对的,是为无形之物赋予动态形体的终极难题。每一次突破,都伴随着新的、更精微的困境。但正是这种不断逼近核心的过程,让这场探索充满了智力上的挑战与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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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外茶馆。乔雀带来了一本新发现的、关于古代金石拓片的考证笔记与胡璃分享。两人对着一幅拓印模糊的青铜器铭文,细细辨析。
“这个字,旧释为‘永’,但看这笔锋转折处的崩缺痕迹,更像是一个‘求’字的变体。”乔雀指着影印本上的一处细节。
胡璃凑近,几乎与乔雀头碰着头,仔细审视:“有道理。若释为‘求’,则后面这句‘求吉金以作宝器’的文意就完全贯通了,比释为‘永’更贴合上古铭文的常例。”她眼中露出钦佩之色,“你对字形笔触的敏感,我总是望尘莫及。”
乔雀微微摇头:“是你先对文意提出了合理质疑,我才能注意到字形的问题。”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学问之道,互补而已。”
她们便在这相互的触发与补充中,享受着精神契合的深度愉悦。茶馆的时光缓慢流淌,而她们在故纸堆里挖掘出的每一个新发现,都让时间的流逝变得厚重而充满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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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蕙斋410室。熄灯后。
石研床铺的帘子缝隙里透出微弱的光。她正在用平板电脑浏览一些关于抽象摄影和物影艺术的资料,指尖划过那些充满质感的影像,与她自己正在进行的“物质转译”实验相互印证。
胡璃在床上翻了个身,轻声问:“研研,还没睡?”
帘子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是在想秦飒学姐给的那包黏土怎么‘转译’吗?”凌鸢也还没睡着,隔着黑暗问道。
石研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轻轻的、敲击平板边缘的声音,似是承认。
沈清冰平静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黏土的可塑性本身,就是一种动态的边界。记录它的变化过程,或许比记录它的静态更有意义。”
凌鸢笑起来:“清冰,你这话说得,都快赶上哲学系的了。”
沈清冰没有回应,但黑暗中似乎能感受到她推了推眼镜。
短暂的交谈后,寝室重新陷入寂静。四个女孩,带着各自对“边界”、“痕迹”、“转译”与“考据”的思考,沉入各自的梦乡。清墨大学的夜晚,在思想的微光中,显得格外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