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台的圆顶在夜风中缓缓旋转,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调整着窥探宇宙的视角。夏星站在控制台前,屏幕上的数据流如同一条发光的河流。竹琳站在她身侧,手中拿着刚刚更新的地衣样本基因测序初步报告。
“c-2区地衣群落中,某种稀有共生藻的基因表达出现了显着上调,”竹琳的声音在空旷的观测室内显得格外清晰,“这种上调,与你们捕捉到的那片天区在特定红外波段的‘能量印记’波动,在时间序列上存在统计学上的弱相关性。”
夏星调出对应的星图,放大那片弥散着微弱异常信号的天区。它没有明确的边界,像一团正在缓慢消散的星尘幽灵。“信号太微弱,背景噪音干扰太多,”她指尖轻敲控制台,“但如果我们假设这种相关性并非偶然……它暗示了一种跨越了难以想象的距离和尺度的、极其微妙的相互作用。”
她们面前展开的,不再是清晰的数据与明确的结论,而是一片充满可能性的迷雾。是星尘的残余能量以某种未知方式影响了生命的微观演化?还是地衣这种古老的生命形态,以其独特的敏感性,捕捉到了来自深空的、被绝大多数仪器忽略的细微涟漪?
没有答案。只有更深的疑问,以及在这宏大谜题面前,愈发坚定的探索决心。她们调整了观测参数,将监测频率提升到极限,试图从宇宙的背景噪音中,分离出那或许存在的、来自远古星尘的低语。
与此同时,在墨韵楼古籍阅览区深处,胡璃和乔雀正并肩站在一个特设的玻璃展柜前。柜内铺着深色丝绒,上面陈列着几页珍贵的宋代刻本残叶,以及一方出土的、带有铭文的汉代残石拓片。
灯光柔和地洒在展品上,将千年前的墨痕与刀锋清晰地呈现出来。
乔雀微微俯身,目光凝在刻本残叶的一个字体上,声音低沉平缓:“看这个‘风’字的飞白,刻工运刀时的急转与停顿,力道犹在。与那边汉隶残石的朴拙锋芒,虽是不同时代、不同载体,却都有一种…不拘成法的‘生气’。”
胡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感受着那跨越时空的、存在于刀锋与笔意间的共振。她轻声回应:“刻本力求规范,却总在细微处流露出刻工的个人痕迹;碑刻庄重严谨,却因风雨剥蚀而意外获得了时间的纹理。所谓‘法度’与‘意外’,有时竟相辅相成。”
她们的声音很低,几乎是耳语,生怕惊扰了这片空间里沉淀的历史。没有热烈的讨论,只有目光在墨痕与石刻间流连,偶尔交换一个彼此意会的眼神。对“边界”的理解,对“鲜活”的感知,在这种对古老遗物的沉浸式赏析中,悄然深化,并找到了跨越千年的印证。
这种专注于共同兴趣、在静默中达成理解的时刻,构筑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它不同于凌鸢与沈清冰基于专业概念的精准碰撞,也不同于夏星与竹琳建立在数据逻辑上的紧密协作,而更像是一种基于相似审美与内在共鸣的、缓慢的靠近。
傍晚,五味轩。
凌鸢、沈清冰和秦飒再次碰巧拼桌。这一次,凌鸢正在向沈清冰描述她试图在动态视觉设计中模拟“材质疲劳”效果的想法。
“我想让用户感受到,频繁交互的界面元素,是否会像真实材料一样,产生微妙的‘磨损’痕迹,从而增加使用的真实感和…时间感?”凌鸢的表述带着实验性的兴奋。
沈清冰思考片刻,回应:“可以。但需要定义‘磨损’的视觉逻辑,不能影响识别与功能。它应该是暗示,而非干扰。”
一直沉默进食的秦飒,忽然停下了筷子。她没有看她们,视线落在自己餐盘边缘,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插入对话:“材料疲劳,是内部结构损伤的累积。视觉模拟,关键在找到那个‘累积’的临界点暗示。过早,显得矫饰;过晚,失去意义。”
她的话依旧简短,带着雕塑家对材料物理性质的直接理解。凌鸢和沈清冰同时看向她,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随即,凌鸢眼中露出恍然:“临界点…对!就是这个!谢谢秦飒学姐!”
沈清冰也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秦飒没有再说什么,重新拿起筷子。但这一次,她周身那种无形的隔膜,似乎又淡去了些许。专业的交流,如同细小的溪流,持续冲刷着人与人之间最初的陌生与距离。
清墨大学的日常,就在这些星尘的低语、墨痕的共振、材质的对话与临界点的探讨中,平稳而深邃地向前流淌。每一个独立的探寻,都在无形中与其他探寻发生着微弱的共振,共同构成这片校园独特而富有生命力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