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裴府书房。
烛火摇曳,映照着裴琰清俊而冷肃的侧脸。
他面前的书案上,摊开着云州及周边区域的详细舆图,上面已被朱笔勾勒出数条可能的进军路线和防御要点。
“大人,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裴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急促。
“进。”裴琰头也未抬,目光依旧锁定在舆图上青川县的位置。
裴五推门而入,将一份密封的军报呈上。
“韩少将军已率前锋营精锐抵达黑云寨,韩大将军主力亦在急行军中。
南芜前锋与我军斥候已有数次小规模接触,双方互有损伤。
南芜军主力仍在集结,暂无大规模进攻迹象,但气氛极度紧张。”
裴琰迅速拆开军报,一目十行地扫过,眉头越蹙越紧。
军报证实了他的部分猜测,南芜此次确实是有备而来,其兵力调动和战术试探都显示出明确的进攻意图。
“黑云寨天险易守难攻,但并非万无一失。”
裴琰沉声道,指尖点在黑云寨的位置,
“若南芜不惜代价,或另辟蹊径绕过部分防线,战火仍有蔓延至云州腹地的可能。青川……”
裴琰的指尖无意识地在那三个字上摩挲了一下。
“大人,我们是否要……”裴五试探着问。
他知道主子对那位远在青川的沈县主不同寻常的关切。
裴琰沉默片刻,眼中闪过决断:“备马,去兵部。
另外,以我的名义,起草一份文书,发往云州府衙及青川县衙,强调加强境内巡查,尤其是对陌生面孔、可疑商队的盘查,严防南芜细作渗透破坏。
措辞要严厉,点明此事关乎‘祥瑞’安危与春耕稳定。”
他不能亲自前往青川,但必须利用手中的职权,为她,也为云州的百姓,尽可能多地构筑一道防线。
“是!”裴五领命,正要退出,又被裴琰叫住。
“还有,”
裴琰的声音低沉了几分,“让我们在云州的人,暗中留意青川沈家及落霞山庄的动向,若有任何异常,或……或沈县主有需相助之处,不惜一切代价,务必确保其安全,并即刻报我。”
“属下明白!”
裴五心中一凛,知道主子这是动用了隐藏的力量,郑重应下后快步离去。
书房内重新恢复寂静,裴琰走到窗边,望向南方漆黑的夜空。
【宁玉,望你一切安好。】
裴琰心中默念,清冷的眼眸中蕴藏着化不开的忧色。
与此同时,南境黑云寨。
凛冽的山风卷着哨塔上的战旗,猎猎作响。
寨墙之上,火把通明,映照着将士们坚毅而略带疲惫的脸庞。
韩少陵一身玄色铁甲,沾染着尘土与露水,正与几位将领巡视防务。
他年轻的脸上褪去了在京城的跳脱,多了几分沉稳与狠厉。
“少将军,南芜崽子这两天哨探活动频繁,怕是憋着坏水!”一名满脸络腮胡的校尉瓮声瓮气地说道。
韩少陵眯着眼,看向远处黑暗中隐约可见的南芜军营灯火,冷哼一声:
“让他们来!老子正愁没地方活动筋骨!告诉弟兄们,眼睛都给我放亮点,弓弩备足,滚木礌石检查一遍,谁敢打盹误事,军法从事!”
“是!”众将齐声应诺。
回到中军大帐,韩少陵卸下头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连续数日的急行军和布防,即便是他这般精力旺盛,也感到了疲惫。但更让他心绪不宁的,是那份对远方的牵挂。
韩少陵从贴身的衣襟里,取出那个小巧的、沈宁玉最终也没有推拒的玄铁护身符的缩小款,紧紧攥在手心。
冰凉的触感让他躁动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宁玉……”
韩少陵低声自语,“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那些杂碎跨过黑云寨一步!
你就在青川好好待着,等我打完仗……”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那灼灼的目光已然说明了一切。
亲兵送来了简单的饭食,韩少陵狼吞虎咽地吃完,再次铺开军事舆图。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没开始。父亲韩啸的主力尚未完全抵达,他必须在前线顶住最初的压力。
“传令下去,今夜岗哨加倍,斥候再往前放二十里,我要知道南芜主力最新的动向!”韩少陵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青川,落霞山庄。
沈宁玉站在新加固的庄墙上,眺望着远方。
春日的阳光暖融融的,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
谢君衍的办事效率极高,大批的粮食、药材、布匹等物资,正通过多条隐蔽的渠道,源源不断地运入山庄的地窖和库房。
阿令和裴七带着人手,日夜不停地加强庄子的防御工事,设置了多处暗哨和预警机关。
沈海和沈石带着信得过的庄户,以“储备春耕粮种、防范流匪”为由,也在暗中操练,熟悉简单的防御阵型和武器使用。
表面上看,落霞山庄一切如常,甚至比以往更加井然有序。
但核心的几人都清楚,这是在为可能到来的风暴做准备。
“玉儿,”
谢君衍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将一件薄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风大,小心着凉。”
沈宁玉没有回头,轻声问:“外面……有新的消息吗?”
谢君衍沉默了一下,道:“朝廷已明发诏令,命韩啸为南境行军大总管,总揽抗敌军务。
韩少陵为黑云寨前线指挥使。裴琰在京城协理兵部,统筹云州境内防务。”
谢君衍顿了顿,看着沈宁玉微微绷紧的侧脸,继续道:
“黑云寨前线已有摩擦,大战一触即发。另外……裴琰以协理兵部之名,向云州及青川连发数道文书,严令清查细作,保障春耕与‘祥瑞’之地安全。措辞……相当严厉。”
沈宁玉闻言,心中微微一颤。
她明白,这背后定然有裴琰的推动和私心。他在用他的方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着她所在的地方。
“知道了。”沈宁玉低声道,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五哥沈书急匆匆地从庄外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六妹,谢大哥!”
沈书喘了口气,“我今日在县学,听人说……
县城里这两天来了几个生面孔的行商,出手阔绰,但总在打听咱们青川的田地收成、水源分布,还有……还有咱们落霞山庄的事。
我问了相熟的同窗,有人说看见他们腰间鼓鼓囊囊,不像寻常商人……”
沈宁玉和谢君衍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凛。
【细作?!】
谢君衍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阿令!”
“在。”阿令如同鬼魅般现身。
“去查清楚那几个人的底细,盯紧他们。若真是南芜探子……”
谢君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杀意,“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阿令领命,瞬间消失。
沈宁玉握紧了拳头,心底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