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沈宁玉原本平静的心湖,激起惊涛骇浪。
【战争!不是儿戏!是会死人的!】
沈宁玉对战争的认知全部来源于影视和书籍,那种残酷和混乱让沈宁玉瞬间脊背发凉。
什么悠闲种田,在生存面前都成了次要问题!
沈宁玉猛地站起身,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坚决,她看向谢君衍,语速飞快,
“君衍,五哥,我马上回大青村一趟!必须立刻把这事告诉娘和爹爹们!
这种事瞒不得,早知道一刻就能多一分准备!你们……要一起吗?”
沈书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头:“我去!六妹,我跟你一起回去!”
家人安危攸关,他怎么可能安心留在山庄。
沈宁玉的目光随即落在谢君衍身上,带着询问,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你呢?是在山庄等我回来,还是……”
谢君衍没有丝毫迟疑,优雅起身,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自然同去。玉儿,此刻你身边不能无人。”
边境局势叵测,沈宁玉此刻心绪已乱,他必须在她身边护持。
更何况,大青村若真因此事生出什么波澜,他在场也能镇住场面。
“周大!备车!立刻!” 沈宁玉扬声吩咐,不再耽搁。
马车很快准备好,三人上车,周大一扬马鞭,马车便朝着大青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厢内气氛凝重。
沈书紧皱着眉头,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显然还在消化那个可怕的消息。
谢君衍则闭目养神,看似平静,但微微蹙起的眉心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在快速盘算着南境的局势、可能波及的范围,以及……如何最大限度地保障沈宁玉和沈家的安全。
沈宁玉更是心乱如麻。
【把全家都接到落霞山庄!山庄有围墙,位置也相对独立,比村子里更容易防守。储存物资也方便……】
【可是大爹是村长,他能抛下村里人一走了之吗?以他的性子,恐怕难……】
【不管了!先说服家人!命最重要!】
马车在略显颠簸的村路上飞速行驶,沈宁玉只觉得这段熟悉的路程从未如此漫长。
终于,沈家新宅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然而,院门口聚集着一些刚刚散去的村民,他们脸上带着各种复杂的神色——有愤慨,有无奈,也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沈宁玉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出什么事了?】
沈宁玉快步跳下马车,冲进院子。
只见母亲沈秀坐在堂屋门槛上,脸色铁青,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大爹赵大川背对着门口,站在院中,背影僵硬。
三爹林松和四哥沈风站在一旁,脸色也都十分难看。
二哥沈海和三哥沈石不在家,估计是去忙活田地或者其他的事了。
“娘!大爹!三爹!四哥!”
沈宁玉连声喊道,“家里怎么了?我刚才看外面……”
沈秀见到女儿回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圈一红,刚想说话,却被沈风抢了先。
四哥沈风是个藏不住话的炮仗性子,此刻更是憋了一肚子火,见沈宁玉发问,立刻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全说了出来:
“六妹!你回来得正好!气死我了!刚才王大富那个混账东西来家里闹事了!”
“王大富?”
沈宁玉一愣,搜索着原主的记忆,立刻想起了这个村里有名的无赖,是老村长王爷爷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她穿越过来后,虽不怎么在村里长住,但也断续听说过这人仗着家里以前那点余威,时常有些小偷小摸、占人便宜的行径。
“不是他还有谁!”
沈风气得脸通红,
“他爹当初受伤把村长位置让给大爹,现在他爹伤养得差不多了,他就跳出来说当初是权宜之计,现在他爹好了,村长就该还给他家!
还说……还说大爹代理村长期间,村里账目不清,肯定贪墨了公中的钱!”
“什么?!”
沈宁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哪来的胆子?村里就没人帮咱们家说话?”
王大富家以前在村里是有些势力,但自从她考中秀才,后来又献薯得封赏,沈家在村里的威望早已今非昔比。
更何况大爹赵大川当村长以来,兢兢业业,带领大家修水渠、组织乡勇,村里人都看在眼里。
沈秀叹了口气,接过话头,语气带着疲惫和心寒:
“那倒不是。王猎户家,还有村里大部分乡亲都是站在咱们这边的,都指责王大富胡说八道,忘恩负义。”
“那……那你们怎么还……”
沈宁玉看着家人难看的脸色,更加不解。既然大部分村民都支持,王大富一家掀不起什么风浪才对。
沈风气得跺脚,抢着说道:“还不是因为……”
他话没说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看向了母亲沈秀和大爹赵大川。
赵大川依旧沉默着,宽厚的肩膀微微塌着,透着一股无力感。
沈秀看着女儿,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委屈和无奈,低声道:
“只是……那王大富口口声声说,说玉儿你如今是县主了,身份尊贵,眼里早就没有大青村这个穷地方了……
说你这新宅子盖了也没见回来住几天,落霞山庄更是气派,怕是早就想带着自家人飞上高枝,不管村里死活了……
还暗示,暗示大爹这个村长位置,是靠着你的势……”
沈宁玉听得目瞪口呆。
【这跟我在不在家住有什么关系?!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宁玉简直要被这奇葩的逻辑气笑了。
她忙是因为有太多事情要处理,山庄是为了更好地搞农业试验和……好吧,也确实是为了住得更舒服点。
但这跟她管不管村里死活有什么关系?
“就因为这?”沈宁玉觉得荒谬至极,“村里人就信了?”
“不少人是不信的。”
林松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但……人言可畏。总有些心思活的,或者以前跟王家走得近的,会被这些话影响。觉得咱们家……或许真的迟早要离开,不如……早做打算。”
沈宁玉瞬间明白了。
这就是人性。
你好的时候,大家捧着你;一旦出现一点风吹草动,或者你表现得似乎要“脱离”这个群体,各种猜忌和小心思就会冒出来。
王大富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在人心上插刀子。
一直沉默站在沈宁玉身侧的谢君衍,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冷意。
谢君衍轻轻拉了一下沈宁玉的衣袖,将她带到一旁廊柱后,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玉儿,你还不明白吗?他们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未必是真的想要回村长之位,更多的是试探,是搅混水。”
谢君衍的目光扫过院子里神色各异的沈家人,声音更沉:
“你久不在村中居住,在村民看来,便是与宗族乡土联系淡薄。
寻常时候或许无人在意,但一旦遇到事端,比如这可能的战乱,或者像今日这般有人刻意挑拨,这种‘疏离’便会成为旁人攻击你、乃至攻击你家的借口。
在他们看来,一个心不在此的‘贵人’,是无法真正庇护乡里的。王大富之言,恶毒之处正在于此。”
沈宁玉不是蠢人,谢君衍一点,她立刻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沈宁玉之前只想着自己过舒服日子,利用现代知识和空间改善自家生活,却忽略了在这个宗法社会,尤其是可能面临战乱的关头,“根”和“人心”的重要性。
她沈宁玉可以一走了之去山庄,但沈家的根还在大青村,大爹赵大川的威望和责任也在这里。
如果被扣上“忘本”、“要抛弃村子”的帽子,不仅大爹这个村长名不顺言不正,将来真遇到大事,谁还愿意听沈家的?
谁还愿意相信沈家会保护他们?
想通了这一层,沈宁玉心头那股因战争消息和王家闹事而交织的怒火,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一个清晰的计划,瞬间在她脑中成型。
她沈宁玉,可不是原来那个只会骄纵赌气的小丫头了。这顶“县主”的帽子,不用白不用!
沈宁玉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回堂屋前,目光扫过忧心忡忡的家人,脸上露出一抹沉稳而冷冽的笑容。
“大爹,娘,三爹,四哥,你们别生气,更别担心。”
沈宁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镇定,“王家这点小把戏,正好给了我一个机会。”
她看向赵大川,语气诚恳:“大爹,这个村长,咱们不干了。”
“什么?”
赵大川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沈秀和林松也惊讶地看向沈宁玉。
“六妹!”沈风急道,“凭什么不干?大爹干得好好的!”
“四哥,你听我说完。”
沈宁玉抬手制止他,继续说道,“不是赌气,是没必要了。大爹为村里劳心劳力,得到的不是感激,反而是这种猜忌。
咱们家如今不缺那点村长的虚名和微薄补贴。更何况……”
沈宁玉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
“他们不是污蔑咱们账目不清吗?正好,趁此机会,把账目当着全村人的面,一笔一笔,清清楚楚地算明白!
请几位德高望重的村老一同见证!不仅要算清楚,还要把大爹为村里垫付的、倒贴的钱粮,全都拿回来!一分都不能少!”
沈宁玉记得清楚,当初村里修水渠,公中钱不够,是大爹赵大川带头掏了家底,后来她有了收入,也没少补贴村里。
这些账,以前觉得是情分,没必要算,现在被人欺到头上了,那就必须算个明明白白!
“对!拿回来!”沈风一听,立刻赞同。
赵大川还有些犹豫:“玉姐儿,这……乡里乡亲的……”
“大爹!”
沈宁玉语气坚定,“现在不是讲情分的时候!他们既然不念情分,咱们何必当冤大头?
账算清楚了,是非曲直,自有公断。也让全村人看看,到底是谁在真心为村子做事,谁在尸位素餐、搬弄是非!”
沈宁玉顿了顿,目光扫过家人,最后落在谢君衍身上,微微点头,随即朗声道:
“至于我沈宁玉眼里有没有大青村……等处理完这糟心事,我自有安排。有些人,大概忘了‘县主’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了。”
沈宁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秀看着女儿沉着冷静、条理分明的样子,心中的慌乱和委屈渐渐平复下来。
林松也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许。赵大川看着小女儿,重重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沈宁玉见状,心中一定。
【很好。先清理门户,再应对外敌。想往我沈家头上扣屎盆子?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