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两人交流过后,沈宁玉与谢君衍之间的关系表面看来,一切如常。
谢君衍依旧那副慵懒贵公子的做派,只是留在沈家的理由似乎更加“名正言顺”了些。
【祸福与共?守护?】
沈宁玉心下冷笑,
【话说得漂亮,且看你如何做。眼下,还是攒钱、囤粮、提升自身实力最要紧。】
过完年,按照习俗,需得走亲访友,互道新年贺喜。
赵大川被推举为村长候选,加之沈宁玉这个“女秀才”兼“官身”在家,前来拜年攀交情的乡邻明显多了起来,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些过去不太往来的人家。
院子里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沈宁玉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儿,又是功名官身,自然也得陪着父母接待客人。
她穿着母亲新做的绯色棉袄,衬得小脸愈发白皙,举止间虽依旧沉静,但言谈应对中,已隐隐多了一份属于“官身”的从容气度,不再仅仅是农家女的淳朴。
前来拜年的乡邻,目光大多热切地落在她身上,言语间不乏打探与奉承——这位小秀才公,未来的夫郎可有着落?
家中是否有适龄的儿子?
这让沈宁玉不胜其烦,却还得维持着基本礼数,只是回应间更显疏离。
午饭后,一辆装饰颇为讲究的马车停在了沈家院外。
车上下来一位穿着体面、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自称是邻村李地主家的管家。
“给沈主家、赵村长,沈顾问贺年了。”
管家笑容可掬,送上颇为丰厚的年礼,目光在沈宁玉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与估量,最终又落在了正在角落劈柴的沈家老二沈海身上。
“李家主太客气了。”
沈秀心下疑惑更甚,李家与沈家素无深交,此次礼数周全得过分,连玉姐儿的官衔都点出来了。
寒暄几句后,李管家话锋一转,笑道:
“赵村长好福气,沈顾问年少有为,几位郎君也是个顶个的能干。不知贵府二公子沈海,可曾定了妻主?”
堂屋内气氛微微一滞。
沈海劈柴的动作顿住了,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杨小草,小草则紧张地低下了头。
沈秀心中警铃大作,面上维持着镇定:
“李家管家说笑了,孩子们都还小,婚事不急。”她刻意回避。
李管家呵呵一笑,声音压低了些,却足够让堂屋内的人都听到:
“实不相瞒,我家三小姐,年方十五,正欲择婿。我家主母觉得沈二公子为人憨厚踏实,是个可靠之人。
若是愿意,可到我们李家,给我家三小姐做个侧夫,日后自有清福可享,李家也必不会亏待了沈家。聘礼方面,定让贵府满意。”
侧夫!虽是侧夫,但也是进了地主家的门!对于普通农家子来说,诱惑极大。
赵大川呼吸一窒,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几个哥哥的脸色都变得难看异常,这种被当作货物般议价的感觉,令人屈辱。
就在这时,没等沈秀想好如何婉拒,沈宁玉已上前一步。
她面色平静,声音清亮,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李管家。”
她开口,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多谢李家主和李家小姐美意。只是,我二哥的婚事,乃我沈家私事,不劳李家费心。”
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甚至没有用任何委婉的托词。
李管家没料到竟是这个年纪最小的女娃率先开口,且如此直接,脸上笑容一僵:
“沈顾问此言差矣,这实是一桩好姻缘,沈二公子……”
“是否是良缘,应由我二哥自行决断,而非由李家或任何人以聘礼衡量。”
沈宁玉打断他,目光锐利了几分,
“我沈家虽非大富大贵之家,但兄长们皆是有手有脚,断无为了些许聘礼,就随意决定。此事,绝无可能。李管家请回吧。”
李管家被她一番话说得脸色青白交错,他却没想这沈宁玉如此硬气,完全不吃这一套。
他这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女,不仅仅是农家女,更是有官身的人,哪怕品级低,也代表了朝廷的颜面,不容他一个家仆肆意拿捏。
“你……”李管家还想说什么。
一直旁观的谢君衍此时轻笑一声,慢悠悠地开口道:
“李管家,沈顾问的话已说得十分明白。莫非,李家是想强逼有官身的人家嫁兄不成?这若是传出去,怕是对李家名声有碍吧?”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李管家的气势。他冷汗微冒,只得强笑着拱手:
“不敢,不敢……是在下冒昧了,这就告辞,这就告辞……”
说完,几乎是狼狈地带着人离开了沈家。
一场风波,被沈宁玉以出乎意料的强硬态度和官身底气,结合谢君衍恰到好处的补刀,彻底化解。
沈家人皆松了口气。
赵大川看向女儿的目光充满了欣慰和骄傲。
沈海兄弟几人更是感激地看着妹妹,维护了他们的尊严。
沈秀拉着沈宁玉的手,低声道:“玉姐儿,你刚才……会不会太直接了些?毕竟那是李家……”
“娘,无妨。”
沈宁玉安慰道,“陛下既赐我官身,便是让我遇事能有几分底气。若连自家兄长的尊严都维护不了,这官身要来何用?李家理亏,不敢如何。”
她说着,目光却与谢君衍投来的视线相遇。
他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丝玩味,仿佛在说:“这才有点意思。”
沈宁玉立刻别开眼。谢君衍这个意外的“第一位夫郎”,似乎正变得越来越难以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