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死寂的废墟中摇曳。三人组成的诡异队伍，在幽绿磷光的注视下，向着那丝微弱的空气流动痕迹，艰难跋涉。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金属和尖锐的结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在绝对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林轩半抱着柳烟，将她大部分重量揽在自己身上。柳烟虚弱得几乎无法站立，Equipment丝质衬衫早已变成沾满污秽的破布，下摆撕裂，露出的一段腰肢冰凉细腻，紧贴着林轩手臂的皮肤，隔着一层湿冷的布料，能感受到她微弱的颤抖和骨骼的纤细。她将头靠在他颈窝，呼吸微弱而灼热，喷在他的皮肤上，带着一丝病态的甜腥气。mon projects板鞋只剩一只，另一只脚上昂贵的浅灰色羊绒短袜早已磨破，露出冻得青紫、沾满污渍的脚趾，涂着chanel ballerina淡粉珠光甲油的指甲残缺不全，透着凄惨的美感。她手中仍死死抓着那个银色的pelican手提箱，仿佛那是最后的护身符。
凌霜跟在后方一米处，情况同样糟糕。Arc‘teryx LEAF作战服多处撕裂，特别是左腿伤处，简陋的包扎已被血浸透，每一下单腿跳跃都让她脸色惨白一分，汗水混着血水从下颌滴落，在尘埃中砸开小小的暗斑。Salomon战术靴踩在地上，发出沉重而虚浮的声响。她紧抿着唇，琥珀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前方，用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身体，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偶尔涣散的眼神，暴露了她已是强弩之末。她刻意与林轩保持着距离，那倔强而脆弱的身影，在磷光下拉出长长的、孤独的影子。
这段不足百米的距离，如同跨越地狱。废墟结构极不稳定，不时有碎石从头顶落下。有一次，林轩脚下的一块钢板突然塌陷，他抱着柳烟猛地向前栽去！凌霜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前，用未受伤的右腿和手臂猛地撑住他后背！
“呃！”两人撞在一起，林轩的后背撞上凌霜的胸口，隔着一层破损的作战服，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充满弹性的柔软触感和她瞬间绷紧的肌肉。凌霜闷哼一声，伤口被牵动，痛得她眼前发黑，但撑住他的手臂却稳如磐石。
“谢……谢谢。”林轩稳住身形，喘息着道谢，声音沙哑。
凌霜迅速松开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眼神恢复冰冷，仿佛刚才只是扶住一件即将摔碎的物品。“看路。”她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痛苦，转身继续前行，只是步伐更显踉跄。林轩看着她染血的背影，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终于，他们抵达了气流来源处。那是一片被巨大扭曲钢梁撑起的三角空间，底部隐约可见一个狭窄的、向下倾斜的金属管道口，仅容一人匍匐通过。微弱的气流正从管道深处涌出，带着一股潮湿的、类似地下水的腥气。
“是维修通道……可能通向地下水源或者更深的废弃层。”柳烟虚弱地判断，眼中燃起一丝微光，“有空气流动……也许……有出路。”
希望似乎变大了些许。但如何下去成了新问题。管道口垂直向下，深不见底，内壁光滑冰冷，没有攀爬点。柳烟虚弱不堪，凌霜左腿重伤，林轩自己也伤势严重，体力耗尽。
“我……我先下去探路。”林轩深吸一口气，做出决定。他不能让两个女人先去冒险。
“不行！你伤得太重！”柳烟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眼中满是担忧。
“下面情况未知，你状态最好，留在上面接应。”凌霜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逻辑，“我和她下去。如果安全，我会给你信号。”她看向林轩，目光锐利，“你需要保存体力，应对可能出现的……其他情况。”她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周围死寂的黑暗。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却让林轩心中一沉。让重伤的凌霜和虚弱的柳烟一起下去？风险极大。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合理的方案。凌霜的经验和战斗力，即使重伤，也远非现在的柳烟可比。
“好。”林轩最终点头，深深看了凌霜一眼，“小心。”
凌霜没有回应，她走到管道口，单膝跪地，检查了一下入口，然后开始解下身上多余的装备——只剩下腿袋里一把备用的微型强光手电和一把多功能战术刀。她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我背你下去。”凌霜对柳烟说，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柳烟愣了一下，看着凌霜那条血肉模糊的左腿，下意识地摇头：“不……不行，你的腿……”
“别废话。你想死在这里吗？”凌霜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冷厉。她不由分说地转过身，背对着柳烟，微微蹲下，“上来。抓紧。”
柳烟咬了咬下唇，看向林轩。林轩对她点了点头，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柳烟只好艰难地挪动脚步，趴到凌霜的背上。凌霜的身体比看起来要结实得多，背脊宽阔而有力，隔着破损的作战服，能感受到下面紧绷的肌肉线条。但柳烟也立刻感觉到凌霜身体瞬间的僵硬和细微的颤抖——背负重量对她受伤的左腿是巨大的负担。
凌霜深吸一口气，用未受伤的右腿和双臂的力量，猛地站起！柳烟轻呼一声，双手下意识地环住凌霜的脖颈。两个女人的身体紧密贴合，柳烟胸前柔软的弧度压在凌霜线条硬朗的背肌上，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比。凌霜身上那股混合了血腥、硝烟和极淡冷冽体息的味道，钻入柳烟的鼻腔。
“抓紧了。”凌霜低喝一声，不再犹豫，单手抓住管道边缘，另一只手反手托住柳烟的腿弯，纵身向黑暗的管道中滑去！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
“凌霜！”林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扑到管道口。
下方传来身体与金属管壁摩擦的声响，以及凌霜压抑的闷哼声，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几秒后，下面传来一声短促的、手电光划过的信号——安全，但需要绳索。
林轩松了口气，立刻解下身上破烂的衣物搓成的简陋绳索，固定好后扔了下去。很快，下面传来拉扯的信号。他小心翼翼地将绳索放下。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林轩靠在冰冷的管道口，腹部的伤口和全身的疼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凌霜跳下去时那决绝的背影，以及之前她额头顶在自己肩胛上那短暂的、冰凉的触感。这个女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矛盾体？
不知过了多久，绳索再次被拉动，三长一短——是上来的信号！
林轩精神一振，用力拉动绳索。很快，凌霜的头露了出来，她脸色苍白如鬼，嘴唇被咬出了血，但眼神依旧锐利。她双手扒住管道边缘，艰难地爬了上来，然后转身，帮助后面的柳烟。
柳烟的状态更差了，几乎是被凌霜半拖半抱上来的，一上来就瘫软在地，剧烈咳嗽，嘴角溢出血丝。凌霜也单膝跪地，靠着管壁剧烈喘息，左腿的伤口崩裂更严重，鲜血汩汩涌出，将她脚下染红一片。
“下面……怎么样？”林轩急切地问，同时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柳烟。
“通道……很长……通向一个……很大的地下空间……有积水……空气……可以呼吸……”柳烟断断续续地说着，每说一个字都无比艰难，“但是……没有……明显的出口……需要……进一步探索……”
希望还在，但前路依旧未卜。而且三人的状态都已濒临极限。
林轩看着气息奄奄的柳烟和因失血过多而眼神开始涣散的凌霜，心沉到了谷底。必须尽快处理伤势，补充水分，否则不等找到出路，他们就会死在这里。
他先将柳烟安置在相对平整的地方，检查她的情况。主要是虚弱和内腑震荡，需要水和休息。然后，他走向凌霜。
凌霜警惕地看着他靠近，手下意识握紧了战术刀。
“你的腿，必须重新止血。”林轩停下脚步，与她保持距离，声音平静。
凌霜盯着他看了几秒，眼中神色变幻，最终，紧握刀柄的手微微松开，她疲惫地闭上眼，算是默许。连续的失血和剧痛，已经耗尽了她大部分的力气和戒备。
林轩走上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开她腿上被血浸透的布条。伤口惨不忍睹，边缘发白外翻，深可见骨。他用最后一点饮用水清洗伤口，然后撕下自己内衣相对干净的布料，重新进行压迫包扎。整个过程，凌霜身体紧绷，牙关紧咬，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显示着她承受的巨大痛苦。
包扎完毕，林轩抬头，正好对上凌霜睁开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近距离下，清晰映出他疲惫的脸庞。没有了平时的冰冷和锐利，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
“为什么……”凌霜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问林轩，又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她的目光扫过昏迷的柳烟，又回到林轩脸上，“为了她？还是为了……你自己那可笑的……求生欲？”
林轩沉默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为了活着出去。也为了……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现在也在这里。”
凌霜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自嘲：“弄明白？知道真相……也许比死了更痛苦。”她移开目光，望向无尽的黑暗，声音飘忽，“苏婉清……她追求的，根本不是什么狗屁高维通道……那扇‘门’……是‘坟’……”
“坟？”林轩心中巨震！
凌霜却不再说下去，她似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头一歪，靠在管壁上，昏了过去。苍白的脸上，那抹讥诮和深不见底的疲惫凝固了。
地下空间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柳烟微弱的呼吸和远处滴水的声音。林轩看着昏厥的凌霜，又看看怀中期盼望着他的柳烟，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坟”？
青铜门后，埋葬的究竟是什么？凌霜的话，是濒死的胡言乱语，还是……终于吐露的惊人真相？
而他们这三个伤痕累累、濒临绝境的人，能否带着这个可怕的秘密，活着走出这片地狱？凌霜最后那句未说完的话，如同最深的梦魇，笼罩了下来。生存的本能，和对真相的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