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裹着水汽，在黎明前的三道湾卷出细碎的浪。长生趴在炮艇桅杆顶端，望远镜的樱花纹在晨雾里泛着冷光，镜片里始终盯着上游那片被芦苇荡遮得严严实实的江面。
“萧哥，还没动静！”长生扯着嗓子喊，声音被风刮得发飘。萧锋正蹲在甲板上，用破布擦着驳壳枪，枪身的烤蓝在熹微的天光里泛着淡紫。他抬头看了眼东边，天际刚染出一抹鱼肚白，江面上的雾浓得能攥出水来。
“急什么？佐藤的日志写得明明白白，丸山号载着军火，走得慢。”萧锋把枪别回腰间，转身看向正在检查炮膛的于昊天，“炮擦干净了？昨天那发后坐力太猛，别炸膛。”
于昊天拍着炮身，指节在70毫米炮管上敲出“当当”的响：“放心！昨晚拆了炮栓擦三遍，李嫂还找了块猪油抹了膛，比我家炕沿都滑溜！”
话音刚落，桅杆上的长生突然僵住，望远镜死死锁着上游：“来了！萧哥，芦苇荡里冒黑烟！”
萧锋瞬间起身，一把抓过郑淑娴递来的望远镜。镜头里，浓雾深处果然飘起一缕灰烟，紧接着，一艘货轮的轮廓慢慢显出来——船身漆着暗灰色，船头隐约能看见“丸山号”三个歪歪扭扭的日文，甲板上堆着盖着油布的箱子，几个日军正扛着三八大盖来回走动。
“李嫂，把炮艇往芦苇荡里靠！”萧锋放下望远镜，声音陡然沉了，“昊天，标尺调三千米，先打驾驶舱！长生，盯紧船尾，别让他们开炮反击！”
李嫂握着舵轮，老栓换的木柄被她攥得发烫。炮艇缓缓划入岸边的芦苇丛，青绿的芦苇叶擦着甲板，发出“沙沙”的轻响，正好把炮艇藏得严严实实。于昊天蹲在炮后，眯着眼调整标尺，炮口悄悄探出芦苇，对准了丸山号的驾驶舱。
“预备——放！”
萧锋的话音刚落，于昊天猛地拽下拉绳。“轰！”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冲出炮口，在江雾里划出一道白烟，精准砸在丸山号的驾驶舱上。火光瞬间炸开，玻璃碎片和木屑飞得到处都是，船身猛地一震，原本平稳的航线顿时歪了，径直朝着江中心飘去。
“好炮！”小周举着歪把子机枪，兴奋地喊。萧锋却皱起眉，望远镜里，丸山号的船尾突然掀开油布，露出一门小钢炮——几个日军正手忙脚乱地填炮弹。
“长生！打钢炮！”萧锋喊。桅杆上的长生早有准备，抬手举起步枪，瞄准镜里锁定一个日军的脑袋。“砰！”子弹穿透晨雾，那日军应声倒地，手里的炮弹“哐当”砸在甲板上。
于昊天趁机又填了一发炮弹，这次瞄准的是船身中部的货舱。“轰！”又是一声巨响，油布被炸得粉碎，里面的军火箱瞬间爆开，子弹、手榴弹散落一地，有的直接掉进江里，溅起大片水花。
丸山号彻底乱了。驾驶舱里的日军跑出来，有的跳江逃生，有的举着枪朝芦苇荡乱射。李嫂突然松开舵轮，抄起甲板上的渔叉，对着一个刚跳江的日军狠狠掷过去——渔叉精准穿透那日军的后背，叉尖带着血没入江水中，溅起的水花里飘着几缕血丝。
“老栓的叉，没白费。”李嫂低声说，又弯腰捡起另一把渔叉。
萧锋见状，一挥手：“冲上去！跳帮！”
战士们早憋足了劲，小周第一个跳上丸山号的甲板，歪把子机枪扫倒两个负隅顽抗的日军。萧锋跟着跳上去，驳壳枪对着驾驶舱连开两枪，剩下的日军吓得举着枪投降。郑淑娴和长生也跳了上来，一个捆俘虏，一个检查货舱里剩下的粮食。
“萧哥！粮食都在这儿！没被炸着！”长生掀开一个木箱，里面装满了米袋，还有几罐罐头。萧锋点点头，刚要说话，突然听见船尾传来“咔嗒”一声——一个没死透的日军正举着 手榴弹，手指已经扣住了引信。
“小心！”李嫂突然冲过来，手里的舵轮木柄狠狠砸在那日军的头上。日军闷哼一声，手榴弹“哐当”掉在甲板上，引信“滋滋”冒着烟。
萧锋眼疾手快，一把抓起手榴弹，朝着江中心扔出去。“砰！”水花在远处炸开，江面上掀起一个小浪。
李嫂喘着气，木柄上沾了血：“狗日的，还想拉垫背的。”
战斗很快结束。丸山号的引擎被炮弹打坏，歪歪扭扭地漂在江面上。战士们忙着把粮食搬上炮艇，俘虏被捆得结结实实，蹲在甲板上瑟瑟发抖。于昊天盯着丸山号上的小钢炮，眼睛发亮：“萧哥，这炮能拆下来！以后咱们炮艇上又多门家伙！”
萧锋点点头，看向江上游的方向。雾已经散了，阳光照在江面上，泛着金闪闪的光。李嫂站在丸山号的船头，手里握着老栓的渔叉，望着滔滔江水，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
“通知下去，粮食先送回密营给老乡分了，这钢炮和剩下的军火，拉回炮艇。”萧锋对着战士们喊，声音里满是干劲，“以后这松花江，不光三道湾，上下游的水路，都得咱们说了算！”
长生突然指着远处，兴奋地喊：“萧哥！你看！老乡们来了！”
江岸边，一群老乡扛着扁担、推着小车，朝着炮艇的方向跑来，为首的是村里的老支书，手里还提着一篮刚蒸好的窝头。李嫂看见他们，眼眶一热，朝着岸边挥手：“老乡们！粮食回来了！鬼子的军火，沉江里喂鱼喽！”
江风吹过，芦苇荡又发出“沙沙”的响，像是在欢呼。萧锋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滚烫——晨光里的松花江，水波粼粼，炮艇上的70毫米炮口泛着光，战士们扛着缴获的武器，老乡们笑着往船上递窝头，李嫂手里的渔叉，在阳光下闪着亮。
这就是松花江的力量，是炮艇的炮、战士的枪，是乡亲们的手、心里的恨，更是中国人守着自己土地的韧劲儿——比江里的石头还硬，比岸边的芦苇还韧，任谁也抢不走，任谁也打不垮。
“走！回密营！”萧锋跳上炮艇，接过老乡递来的窝头，狠狠咬了一口。甜香的玉米面在嘴里散开，他抬头看向远方，江面上的丸山号渐渐变小，而他们的炮艇，正载着粮食、武器和希望，朝着密营的方向驶去。
阳光洒在甲板上，温暖得像乡亲们的笑。萧锋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的松花江，会更热闹，会有更多的炮艇，更多的战士，更多像李嫂这样的乡亲，守着这片江，守着这片土地，直到把所有鬼子，都赶回老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