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9日,中午12时10分,松花江铁路桥。
萧锋站在松花江铁路桥的维修栈道上,寒风裹挟着煤灰拍打在脸上。
脚下的铁轨传来细微的震动——三分钟后,一趟货运列车将经过这座桥。
桥墩旁,佟汉林佝偻着身子,手里捏着半截烟头,浑浊的眼睛紧盯着桥对岸——
两个日本兵正在检查通行证。
萧锋走近,靴底在铁板上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
佟汉林没抬头,只是咳嗽两声,痰里带着血丝:
停尸房7号是张德彪,是上个月被萧科长处决的汉奸,右手缺一截小指。
铁轨的震动越来越明显。
萧锋余光瞥见郑淑娴正从桥那头走来,她穿着伪满女学生的蓝布棉袍,胳膊上挎着竹篮,发髻间的银簪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尸体调包了?萧锋低声问。
佟汉林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砖厂。
货运列车呼啸而过,煤烟瞬间吞没了栈道。
下午1时40分,满洲窑砖厂。
砖窑的热浪烤得人脸皮发烫。萧锋戴着劳工的破手套,将刚出窑的红砖码上推车。
砖块烫手,但更烫的是他腰间别着的警用匕首——萧天佐留在更衣柜的那把。
新来的!去搬三号窑的砖!监工的鞭子抽在脚边。
萧锋低头应声,推车走向最角落的窑口。这里的砖坯颜色发暗,像是掺了杂质。
他趁人不注意,用匕首撬开一块——
砖坯断面露出几道细如发丝的纹路,是俄文字母!
郑淑娴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她假装清点砖数,指尖在砖面轻点:氧化铁写的,需要醋熏显影。
监工的脚步声逼近,萧锋突然抓住郑淑娴的手腕,粗声呵斥:
偷懒?信不信我告诉太君!
郑淑娴配合地瑟缩着,故意把竹篮不小心翻倒,滚出几个醋泡的酸黄瓜。
监工淫笑着捏起她下巴:小娘们挺水灵啊——
趁监工分神,郑淑娴迅速将一块砖坯塞进竹篮。
傍晚5时20分,犹太公墓。
暮色中的墓碑像一排排沉默的士兵。萧锋和佟汉林蹲在最破旧的墓穴旁。
涂上醋的砖坯渐渐显出字迹:
雅各布—面包师—停尸房7号
果然是他。
佟汉林抹了一把胡子上的冰碴,那犹太老头昨天被特高课带走了。
萧锋盯着陶罐底部的沉淀物——除了氧化铁,还有少量硫磺。
他突然攥紧砖块:这不是普通情报,是炸药配方!
远处传来引擎声。三人迅速踢灭炭火,躲到墓碑后。
一辆黑色囚车碾过积雪,停在公墓门口,穿白大褂的日本人抬下个裹尸袋。
尸袋缝隙露出几缕灰白鬈发。
雅各布……郑淑娴的银簪在黑暗中微颤。
萧锋按住她肩膀:尸体在哪,我们就去哪。
晚7时整,圣伊维尔教堂停尸房
停尸房的铁门被冰霜封住了铰链。
萧锋用匕首一点点撬开,寒气混着防腐剂的味道涌出来。
七号尸柜前,郑淑娴突然捂住嘴——
柜门把手挂着个小木牌,上面用德语写着:
献给北极计划的第37号样本
不是雅各布。萧锋拉开柜门,是萧天佐的替身。
尸体穿着染血的警服,面部被硫酸毁得面目全非。但右手完好无损——
真正缺小指的尸体应该躺在伪满警察局的停尸间。
调包计划……郑淑娴检查尸体口腔,金牙呢?
萧锋突然按住她后颈:有人来了!
脚步声停在门外。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萧锋吹灭油灯,拖着郑淑娴滚到尸柜下方。
手电光束扫过停尸台。
穿皮靴的男人哼着日本民谣,掀开尸体裹尸布,利落地剖开腹腔。
男人嘟囔着,手术刀发出黏腻的切割声。
郑淑娴的指甲掐进萧锋手臂。
借着月光,他们看见解剖者转过身来——
圆眼镜片反射着寒光,正是七三一部队的佐藤博士!
佐藤突然弯腰,从尸体胃里掏出个蜡封胶囊。
他刚要用镊子夹碎,停尸房大门突然被踹开!
不许动!警察!
萧天佐带着五个伪满警察冲进来,枪口齐刷刷指向佐藤。
萧科长?佐藤推了推眼镜,我在取重要实验样本,请勿干扰。
萧天佐的警棍抵住佐藤胸口:谁允许你解剖警务人员遗体的?
趁他们对峙,萧锋悄悄摸向尸体。手指刚碰到蜡封胶囊,佐藤突然转头:
柜子下面有人!
枪声炸响!
萧锋抱着郑淑娴撞开后窗,玻璃碎片如雨落下。身后传来萧天佐的怒吼:
抓住那个破坏尸体的奸细!
晚8时45分,果戈里大街暗巷里
蜡封胶囊在掌心融化,露出张卷烟纸。
萧锋就着路灯展开,上面是手绘的铁路桥结构图,32号铆钉被红圈标注。
铆钉是中空的,郑淑娴喘着气,雅各布把最后的情报藏在那里。
巷口传来警笛声。萧锋把图纸塞进她领口:去老佟的渔屋等我。
你呢?
他摸出萧天佐的警用匕首,刀柄的红棉线已经浸透鲜血:我得知道叔叔是死是活。
郑淑娴突然扯断银簪,将半截塞进他手里:活着回来。
萧锋攥紧簪子,转身没入黑暗。身后,郑淑娴的脚步声朝着相反方向远去,雪地上两串脚印像岔开的路标。
铁路桥的轮廓在月色中渐渐清晰。
32号铆钉就在第三根桥墩上方,而桥墩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