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8日,傍晚5时47分
萧锋站在马迭尔宾馆的旋转门外,抬手看了看表,眼睛的余光透过茶色玻璃,扫视着大堂里的动静。
两个日本军官正倚在前台说笑,腰间配枪的皮套敞着,领口的风纪扣也咧开了,显然喝了不少。
瘦高个子的年轻门童,眼神警惕扫视着四周,右手始终插在制服裤子的口袋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里面八成藏着把撸子。
萧锋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温暖的空气混合着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人脑海里蹦出一个词——温柔乡。
萧锋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太香了,香得像是要掩盖什么。
“先生,有预约吗?”
门童上前半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萧锋从内兜掏出一张记者证,晃了晃:
“《大北新报》,采访周世昌先生。”
门童盯着证件看了两秒,突然咧嘴笑了:
“周先生在203房,电梯在您右手边。”
萧锋点头致谢,余光却瞥见门童左手悄悄按下了身后的电铃——
很轻的一声“叮”,淹没在大堂留声机播放的爵士乐里。
陷阱!
他不动声色地走向电梯,指节在口袋里轻轻摩挲着钢笔。
笔帽上的金属花纹有些硌手,那是他特意磨出的防滑纹。
傍晚5时53分,马迭尔宾馆203房间
周世昌背对着门,站在窗前擦拭一块镀金怀表。
听到开门声,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萧记者来得真准时。”
萧锋反手锁上门,缓步靠近:“周先生好雅兴,这表也很精致。”
“瑞士货,去年满洲国成立三周年时,关东军司令部送的。”
周世昌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萧记者对表也有研究?”
“略懂,家父也留下一块怀表,上峰奖励的。”
萧锋从公文包里取出笔记本,“听说周先生最近在忙着整理协和会的档案?”
“是啊,不光要整理档案,还要处理很多突发事件,忙得很。”
周世昌坐到沙发上,怀表在他指间翻转,“不过既然是《大北新报》的采访,我再忙也要抽空……”
话音未落,萧锋突然暴起!
钢笔如毒蛇吐信般刺出,笔尖精准扎进了周世昌的颈动脉。
箭毒木汁液顺着中空的笔芯注入血管,周世昌的瞳孔骤然收缩针尖,又缓缓扩散,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这一针是为了被你残害的抗联将士和东北百姓。”
萧锋贴在他耳边低语,左手死死捂住他的嘴。
周世昌的四肢开始抽搐,怀表“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萧锋迅速捡起,发现表盖内侧沾血后,竟隐隐显出四个字——
圣索菲亚。
“原来如此……”
萧锋冷笑,将怀表塞进《大北新报》夹页。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他闪到门后,听见门童压低的声音:“太君,就是这间!刚才电铃响了!”
萧锋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持枪的日本宪兵,领头的少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迎面泼来的墨水糊了满脸。
萧锋趁机冲出走廊,身后枪声大作,子弹将墙上的油画打得木屑纷飞。
傍晚6时20分,西亚咖啡馆。
郑淑娴站在吧台后,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咖啡壶。
三长两短,这是她和萧锋约定的危险信号。
店门被推开,寒风卷着雪花灌进来。
“一杯黑咖啡,加三块糖。”
她抬头,看见萧锋苍白的脸色和染血的袖口,心头猛地一紧。
但手上动作没停,熟练地研磨起咖啡豆:
“先生要配列巴吗?刚出炉的。”
“不用,赶时间。”
萧锋坐到角落,将《大北新报》摊在桌上。
郑淑娴端着咖啡走来,突然不小心碰翻了煤油灯。
玻璃罩碎裂的瞬间,火苗“腾”地窜上桌布。
“对不起!对不起!”
她慌忙用围裙扑打火苗,趁机将微型相机塞进萧锋的公文包。
混乱中,一个穿西装的日本商人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郑淑娴连连鞠躬:
“实在抱歉,我马上收拾……”
她余光瞥见那人腰间鼓起的手枪轮廓,心头一凛。
萧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沾满“鲜血”(实则是红墨水):
“我、我没事……”
这一打岔,日本人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郑淑娴趁机扶起萧锋:
“先生不舒服?我送您去后面休息。”
两人刚进后厨,就听见前门被踹开的巨响。
“所有人不许动!特高课搜查!”
傍晚6时45分,后街。
萧锋和郑淑娴蜷缩在垃圾箱后,听着巷口传来的日语喝骂声。
“分头走。”
萧锋将怀表塞给她,“圣索菲亚教堂,明早七点。”
郑淑娴刚要反对,突然听见熟悉的警哨声——
三短一长,是萧天佐的信号!
一辆黑色警车横在巷口,车门猛地打开。
“上车!”
驾驶座上的萧天佐低喝,警帽压得极低。
萧锋犹豫了一瞬,但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一把将郑淑娴推上车,自己却转身冲向相反的方向。
“你——”
郑淑娴的惊呼被关门声截断。
警车疾驰而去的瞬间,萧天佐从窗口抛出一枚铜哨,精准地落在萧锋脚边。
他弯腰捡起,发现哨身刻着个小小的管风琴图案。
身后,五六个持枪特务已经冲进巷子。
萧锋笑了,将铜哨含进嘴里——
哨声响彻了整条后街。
越来越多的警察、宪兵、特务蜂拥而出,直奔索菲亚咖啡馆。
萧锋趁乱挥一挥衣袖,隐身如墨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