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第三头血纹岩壳魔在斩魔剑的圣焰中化为灰烬时，整个战场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不是真正的寂静——魔物的嘶吼还在继续，工坊外围的防御阵法还在嗡鸣，玩家们的喘息声粗重可闻。但这种寂静是“局势层面”的：魔物潮的推进第一次被实质性打断，那些低级的影狼和腐化藤蔓开始本能地向后退缩，为更恐怖的存在让出道路。
道路的尽头，暗红色的雾气开始疯狂翻涌。
不再是之前那种弥漫的、散乱的状态，而是有规律地汇聚、旋转，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巨大漩涡。漩涡中心，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在缓慢凝聚——先是骨骼的虚影，然后是血肉的纹理，最后是覆盖体表的暗红色鳞甲。
它没有完全降落在地面，而是悬浮在离地三尺的高度，双脚离地，仿佛重力对它失去了意义。
当它的眼睛睁开时，两道血色的光柱刺破雾气，如同实质般扫过整个战场。所有被光柱扫过的魔物，无论是低阶的地牢鼠还是精英级的血纹岩壳魔，身体都剧烈颤抖起来，体内的魔气不受控制地朝那道身影涌去，化作一道道暗红色的丝线，融入它的身体。
它在“进食”。
以战场上的所有魔物为养料，加速自己的凝聚。
【系统公告（区域）：警告！大型事件‘魔窟暴动’最终boss‘血煞老魔分身’已降临！该单位拥有‘吞噬’、‘魔气污染’、‘血海领域’等多项危险技能，请所有玩家立即撤离！重复，立即撤离！】
公告刷新的瞬间，所有还留在战场范围内的玩家，状态栏上都多了一个新的负面效果：
【血煞凝视：你被血煞老魔分身锁定，全属性-20%，每秒损失2%最大生命值，且治疗效果减半。】
“草！”【药不能停】看着自己疯狂下降的血条，手忙脚乱地往嘴里塞丹药，“这debuff太狠了！我血药都快吃不过来了！”
“所有人撤回工坊核心区！”墨轩强撑着站起来，“核心区域的防御阵法有净化效果，能削弱这个负面状态！”
玩家们立刻开始后撤。
但血煞分身显然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
它抬起了一只覆盖着鳞甲的右手，对着正在撤退的玩家方向，虚空一抓。
五道暗红色的能量爪痕撕裂空气，以惊人的速度飞向人群。爪痕所过之处，连地面都被犁出深深的沟壑，边缘还冒着腐蚀性的黑烟。
这一击的威力，已经远远超出了筑基期的范畴。
至少是金丹初期！
“躲不开！”【冷月无声】瞳孔紧缩——她的速度属性在同级玩家中已经是顶尖，但那五道爪痕的覆盖范围太大，速度也太快了，根本无处可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阿呆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最前方。
它没有用“权限抹除”或者“规则干扰”，而是做了一个更简单的动作：张开双臂，挡在了爪痕和玩家之间。
“铛——！！！”
金属碰撞般的巨响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
五道爪痕结结实实地轰在了阿呆身上，但想象中傀儡被撕碎的画面没有出现——阿呆体表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近乎透明的光膜，光膜表面流动着无数细微的数据流，将爪痕的冲击力完全吸收、分散，最终化作点点光斑消散。
而阿呆本身，只是向后滑退了半步。
脚底在地面犁出两道浅浅的痕迹。
挡住了。
天空中的赵无痕眼神一凝。
刚才那一击的威力，他作为金丹巅峰的修士看得清清楚楚——虽然血煞分身只是初步凝聚，但那一爪至少蕴含了三成金丹初期的力量。那个小傀儡居然能硬抗下来，而且看起来毫发无损？
“又是那种‘规则’的力量……”他低声自语，“但这次不是攻击，是防御……它能调用权限来构筑‘绝对防御’？”
地面上，林不凡的眉头却微微皱起。
只有他知道，刚才那一下消耗有多大。
【系统提示：阿呆启用‘权限护盾’，消耗天命值500点。】
【天命值剩余：7082点。】
500点，只是挡了一击。
而血煞分身显然不会只攻击一次。
果然，看到自己的爪击被挡下，血煞分身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有意思……”它的声音像是无数砂纸摩擦，刺耳而扭曲，“一个小傀儡，居然能调动‘天道权柄’……虽然微弱得可笑，但确实是那个味道。”
它悬浮的身体缓缓前移，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阿呆。
“把你的核心给我，小家伙。让本座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能把天道权柄塞进一个傀儡里。”
话音未落，它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不是瞬移，而是速度太快，在低阶修士眼中如同瞬移。
下一瞬间，它已经出现在了阿呆面前，覆盖着鳞甲的右手五指张开，朝着阿呆的胸口狠狠掏去！
这一击没有任何花哨，就是纯粹的速度和力量，但指尖缠绕的浓郁魔气让空气都发出了腐蚀的“嘶嘶”声。如果被掏中，别说是傀儡，就算是真正的金丹期修士，护体真元也会被瞬间贯穿。
阿呆没有躲。
它甚至没有做出防御姿态，只是抬起了头，用那张没有五官的木制面具“看”着近在咫尺的血煞分身。
然后，它说了降临以来的第一句话：
“禁止。”
声音是清脆的、稚嫩的，像是真正的小孩子。
但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血煞分身那只即将触碰到阿呆胸口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不是它自己想停。
而是某种更本质的力量，强制它“停”了下来。
“什……”血煞分身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它感觉到，自己身体周围的空间被“锁定”了。不是法术禁锢，不是领域压制，而是更加蛮不讲理的“规则定义”——这片空间，此刻被定义为了“禁止攻击阿呆的区域”。
所以它的攻击，无法继续前进。
“言……出法随？”远处观战的墨轩倒吸一口凉气，“不对，不是言出法随，那是更高阶的……”
“是权限指令。”林不凡平静道，“阿呆体内的权限碎片虽然微弱，但本质极高。它可以通过‘语言’的形式，发布一些简单的、针对性的规则指令。比如刚才的‘禁止攻击我’。”
“但这样的消耗……”
“很大。”林不凡看了一眼面板，“刚才那两个字，又烧了300点天命值。”
而且这种“权限指令”有严格的限制——只能针对“攻击行为”这种明确的、单一的概念，而且持续时间很短，最多三息。
三息，转瞬即逝。
血煞分身也察觉到了这种限制，它没有继续尝试攻击，而是向后飘退，拉开了距离。
“原来如此……权限碎片，不是完整的权柄。”它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而且你使用权限需要消耗某种‘资源’，对吧？刚才那一下，你消耗了不少。”
阿呆没有回答。
它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血煞分身。
但林不凡知道，对方猜对了。
血煞老魔毕竟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哪怕只是一缕残魂形成的分身，战斗经验和眼力也远超常人。仅仅两次交手，它就摸清了阿呆能力的本质和限制。
“那么接下来……”血煞分身咧开嘴，露出了满口尖锐的獠牙，“本座就陪你玩一场‘消耗战’。”
它再次抬起手。
这一次，不是一道攻击，而是……漫天爪影！
数十道、上百道暗红色的能量爪痕同时出现，从四面八方袭向阿呆和它身后的工坊。每一道的威力都比之前稍弱，但数量太多了，覆盖了所有可能的闪避角度。
这是最粗暴的战术：用数量压倒质量，逼阿呆不断使用权限防御，快速耗尽它的“资源”。
阿呆依然没有躲。
它只是再次开口：
“禁止，范围：我。”
又是一道权限指令。
以它为中心，半径三丈的空间被定义为“禁止攻击区域”，所有进入这个范围的爪痕都在瞬间消散。
但这次消耗的天命值——800点。
范围性指令的代价更高。
“继续。”血煞分身狞笑着，双手连挥。
更多的爪痕铺天盖地袭来，这一次甚至夹杂着暗红色的魔气弹、腐蚀性的毒雾、还有从地面突然刺出的骨刺。
全方位、立体的饱和攻击。
阿呆不得不再次发布指令。
“禁止，范围：我，持续时间：五息。”
这一次的消耗：1200点天命值。
林不凡的面板上，数值开始飞速下降。
7082 → 5882 → 4682 → ……
每一轮攻击，都是数百甚至上千点的消耗。
而血煞分身的攻击，看起来还远未到极限——它背后的暗红色雾气还在不断涌来，补充着它的消耗。这里是魔窟暴动的核心区域，魔气近乎无穷无尽。
“前辈，这样下去阿呆撑不了多久！”墨轩急声道。
“我知道。”林不凡的表情依然平静，但他的目光已经不在阿呆身上，而是看向了天空。
看向了那轮越来越圆的月亮。
月华洒落，照在工坊外围的战场上，也照在远处青云山的方向。
灵脉暴走的震动，已经强烈到连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时间差不多了。”他低声自语。
然后他抬起头，对着天空中一直悬浮观战的赵无痕，朗声道：
“赵巡查使，按照‘异常事件处理条例’第37条，当辖区内出现‘高阶魔物入侵’且‘威胁到玩家群体安全’时，巡查使是否有义务协助清除威胁？”
赵无痕低头看向他，眼神冰冷。
“有。但前提是，该威胁确实达到了‘高阶’标准，且‘玩家群体’确实处于无法自救的境地。”
“那么现在呢？”林不凡指向血煞分身，“这具分身的力量已经触及金丹门槛，而我的弟子们最高只有筑基初期。按照条例定义，这算不算‘高阶魔物入侵’？”
“……算。”赵无痕沉默片刻后，承认道。
“那么按照条例，您是否应该出手？”林不凡追问。
赵无痕再次沉默。
他在权衡。
按照条例，他确实有义务。但另一方面，他这次降临的主要任务是“审查天机阁”，如果现在出手帮助天机阁抵御魔物，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承认了天机阁的合法性”，至少是默认了天机阁作为“被保护对象”的地位。
这和他的任务初衷相悖。
但条例就是条例，是规则，是他作为巡查使必须遵守的底线。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本座会出手。”赵无痕缓缓降下高度，玉尺上的光芒开始凝聚，“但仅限于‘清除血煞分身’。之后，天机阁的审查将继续进行。”
“足够了。”林不凡笑了。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赵无痕出手的瞬间，阿呆身上的压力就会大减，天命值的消耗速度会大幅下降。而更重要的是——
巡查使亲自下场战斗，会产生大量的“战斗数据”和“规则波动”。
这些数据和波动，会像黑夜中的灯塔一样，吸引某个正在苏醒的存在的注意力。
那个存在，此刻就在青云山深处，被灵脉暴走的震动一点点“唤醒”。
林不凡看向东方。
那里，第一缕晨曦即将刺破地平线。
月圆之夜，即将过去。
而新的一天，将带来一场更大的风暴。
“快来吧……”他轻声呢喃，“我都给你准备好舞台了。”
话音未落，赵无痕的玉尺已经挥出。
一道纯粹到极致的银色光柱从天而降，如同天罚般轰向血煞分身。
战斗，进入了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