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小芜芜你悠着点儿!”
阿玄赶紧小跑着跟上,看着周想软绵绵的身体像个破麻袋一样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颠簸拖行,忍不住吐槽
“这好歹是个人,是个大活人!不是你从批发市场拖回来的纸扎原材料!这么磕磕碰碰的,呆会儿醒了还不得以为被卡车碾过?”
万一磕着碰着了,还得赔钱啊!!
这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此刻成了周想昏迷中无意识的噩梦
“哐当!”
一声闷响,后脑勺结结实实磕在一块顽固翘起的石板边缘。
“咚!”
闷响接踵而至,左肩狠狠撞在了墙边一个废弃多年、落满灰的破瓦罐上,瓦罐晃了晃,惊险地没碎,只发出一阵委屈的嗡鸣。
“刺啦——!”
令人牙酸的布料撕裂声,裤腿似乎被地上什么尖锐的石头或铁皮残片勾了一下,直接开了道口子。
晨芜充耳不闻,只闷头哼哧哼哧的往前走。
一阵格外阴冷的风,打着旋儿从巷子深处吹来,卷起地上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紧接着,就在晨芜前方几步远,一道模糊扭曲的黑影,如同粘稠的墨汁渗透宣纸般,悄无声息地从旁边年久失修的灰砖墙壁里“渗”了出来。
黑影凝聚成人形,却又不断扭曲变幻,散发着浓烈的不祥寒意和怨毒气息,仿佛凝聚了这条老巷百年的阴暗。
它没有五官,却清晰地传递出一种“此路不通”的恶意,将狭窄的巷子彻底拦住。
晨芜脚步一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饿肚子的火气、外卖报废的怨念、被打扰的烦躁,以及眼前这个不知死活挡路的东西,瞬间点燃了她的怒气值,直冲爆表临界点!
“我现在,”
“非常、非常、非常饿!
我点的酸辣粉坨了!
小龙虾凉透了!
烧烤硬得能砸核桃!
就因为这家伙送不来!
我一口热乎饭都没吃上!
心情,极其、特别、非常不好!”
她抬了抬下巴,指向黑影,语气带着一种“你最好识相”的暴躁威胁
“你,还敢挡我路?识相的赶紧给我让开!再磨蹭,等我饿疯了,”
她几乎是呲了呲牙,露出一丝饿狼般的凶光
“信不信我连你一起当宵夜嚼了?正好省顿饭钱!”
太过分了!
这世道!
大晚上的,斥巨资点了一份外卖想要吃上怎么就那么难?
一个个的都上赶着来找茬添堵!
那黑影翻涌的黑气猛地一滞,似乎被晨芜话语中毫不掩饰的狂暴凶戾和那股它源自本能感到恐惧、完全无法抗衡的恐怖气息给彻底震慑住了。
它身上的黑气剧烈地翻腾扭曲起来,非但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扑上来,反而……
“咚!!”
一声沉闷得如同重物落地的声响,那团不断扭曲、散发着阴森气息的黑影,竟然……直接跪下了?!
整个由黑雾构成的躯体以一种极其清晰、极其标准的姿态趴伏在地,五体投地,做出了一个教科书级别的、充满恐惧的臣服和求饶姿势!
连那股翻涌的黑气都瞬间乖顺得像只被吓破胆的兔子。
“我勒个去!!”
阿玄看得猫眼圆瞪,连优雅摆动的尾巴都僵在了半空
“这位……这位爷!您可真是‘能屈又能屈’啊!这跪得比你家扎的纸人迎宾还利索脆生!”
它忍不住用爪子拍了拍地面,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戏剧性感慨
“我还以为你好歹要支棱两下,走个‘呔!此山是我开’的流程呢!
结果你是能屈又能屈啊,这‘扑通’一下就五体投地了,好歹也矜持个三秒啊!”
“啧!!”
晨芜极其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她看都懒得再多看一眼这怂包黑影,空着的那只手极其不耐烦地伸进她那件宽大的衣兜里,摸索出一张皱巴巴、边缘都起毛的黄符纸,看也不看,像随手扔垃圾一样朝着那跪地求饶的黑影甩了过去。
黄纸轻飘飘地飞出,却在接触到翻滚黑气的瞬间,爆发出强大得近乎蛮横的吸力,如同一个无形的微型黑洞漩涡。
那黑影连一丝挣扎的呜咽都没来得及完整发出,只发出“啾”一声便被“嗖”地一下彻底吸入了黄纸之中。
符纸随之自动折叠成一个整整齐齐的小方块,“啪嗒”一声落回晨芜摊开的手心,被她像塞一张用过的餐巾纸一样,随手又塞回了口袋。
然后,她继续面无表情
不,那表情甚至比之前更臭了几分。
带着点“今天真是倒了血霉”的更重怨气,拖着手里那个依旧昏迷不醒、并且被刚才的拖行之旅磕碰得更加狼狈凄惨的“人形障碍物”。
迈开步子,更加大步流星地朝着不远处那盏在夜色中幽幽亮着、写着“一路走好纸扎铺”的惨白灯笼方向走去。
周想的身体在颠簸的青石板上,又不可避免地发出几声令人牙酸的磕碰闷响。
阿玄赶紧小跑着跟上,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
“喂喂!小芜芜!祖宗!
你轻点拖行不行啊!
这哥们儿本来就吓晕了,再被你这一路‘哐当哐咚刺啦’地拖回去,等会儿醒来发现自个儿浑身青一块紫一块、脑袋上顶着包、裤腿还开了衩,破相加内伤,他估计又得‘嗷’一声抽过去!
咱们是开纸扎铺做‘身后’生意的,不是开跌打医馆的啊!
……唉,我的宵夜看来是彻底泡汤了,还得操心这‘人形沙包’的售后问题……这叫什么事儿啊!”
它的抱怨声渐渐消失在通往纸扎铺的幽深小巷里。
纸扎铺内,
老黄正拿着块软布擦拭着一个新扎好的、描画得栩栩如生却透着股诡异喜庆的童男纸人,一边望着迟迟不到的外卖。
听到门口动静,他抬起头,昏黄灯光下,就看到自家小姐晨芜正拖着一个……嗯?人?
“小姐,您不是去巷子口催外卖了吗?这……这拖回来的是个啥啊?”
老黄放下布,一脸愕然地看着地上那个瘫软如泥、身上沾着灰土、裤腿还撕裂一道口子的年轻男人。
晨芜松开手,任由周想“噗通”一声软倒在地,她指着另一个手中提着的超级多的外卖袋子,小脸垮得能滴出水来,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委屈和控诉
“外卖员!我的外卖都不能吃了哇!!”
老黄看看地上狼狈的外卖员,又看看自家小姐那副的悲愤模样,小心翼翼地、带着点难以置信的猜测问道
“呃……然后……小姐您就……把他打晕了?”
难道是饿极了直接动手抢?
“噗呲——!”
一旁刚跳上柜台的阿玄实在没憋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猫式嗤笑。
“打晕?老黄你太高看她的暴力值了!”
阿玄甩着尾巴,语气带着戏谑
“是他自己!被咱们这位‘和蔼可亲’、‘心地善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晨芜小姐,给活生生吓晕的!纯粹吓晕的!跟他送外卖的技术一样——菜!”
老黄看了看又气又难过的晨芜,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周想
“这叫什么事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