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和魏家俊一人拎着一个化肥袋子,像寻常小夫妻一样,商量着买点啥。
魏家俊:“烟花鞭炮是要买的,驱驱晦气,增加喜庆。”
金兰:“除了必要的菜,也得买点瓜子糖的,有邻居串门了好吃。”
他们除了买菜,还买了瓜子果脯啥的,留着待客用。
直到快晌午时,他们才一人扛着一袋子东西挤出年集。
走到乡附近时,看到素香抱着孩子在门口走动,时不时往路上张望,似乎是在等人。
素香和金兰目光交汇的一刻间,金兰看到她的眼里闪出惊喜的光。
素香抱着孩子急速走过来,老远就喊:“金兰姐!”
金兰不想和她说话的,但人家主动打招呼了,只好放下化肥袋子道:“素香,过的还好吗?”
“好。”素香眼里闪出少有的幸福模样,“他说他以后要好好待我和孩子,今天还给我一百块钱,让我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只要你幸福就好,我们今天很忙,急等着回家,再见!”
金兰才不屑再和她深聊。
素香只看到手心那点利益了,这样的婚姻能否长久,还真是个未知数。
“姐,麻烦你给我娘和我弟弟妹妹捎个信儿,就说我在这里挺好的,不用他们挂牵。”
“好。”
金兰和魏家俊走了,一路上说说笑笑。素香看着他们的背影,嫉妒的都要发疯了。
尽管吴玉高没再对她施家暴,而是极尽温柔之能事,但每晚和癞蛤蟆做那事,连兴趣都提不起来。
要是自己的男人能像魏大夫这么帅,她觉得夜夜笙歌,死了都值。
金兰和魏家俊走进木器厂,陈师傅的三轮车也正在等着他们。
“我就等着你们来了,好给你们送床的。”
“好,我们出发!”
金兰和魏家俊在前面跑,老陈在后面跟,二十分钟后,就到了魏家庄。
他们一起把床卸下,老陈给组装上便走了。
魏家俊看看光秃秃的床桄,“这怎么睡?”
“这还不好办?用麦秸打三床苫子,再买三领席铺上,上面铺上褥子被的,不就行了吗?”
“现在还没下来麦秸呢,上哪里去弄啊?”
“我家里孩子多,床也多,我们每到麦口就得挑麦种。我们专门找健壮的秸秆,把麦种用手搓掉,然后剩下的麦秆就可以打苫子了。我爷爷和我爹都会打。我们每年都有留的,放心,三床苫子够用的。大床一米五,小床一米二,今天咱们就回去打。”
俩人回到金兰家,金兰立刻让爹准备打苫子用的东西。
赵大用把一扇大门卸下来,横着立在院墙边上固定好。又找来砖头和扎黄烟的粗绳子。把绳子约莫着能打两米多苫子的长度截断,拴在砖头上。
两个砖头为一组。
金兰从篷布底下抱出麦秸秆,教魏家俊怎么分成一小子一小子,然后把麦秸底部在地上一蹲,对齐。
魏家俊觉得好玩,便开始给分成对等的小把。
赵大用把一切家什弄好了,便照着门板上之前刻下的刻度起头。
他们要先打一米五的,两节麦秸秆不够头。赵大用便用三节麦秆打。这样的话,就得有六道线,六组砖头。
魏家俊给递麦秆,发现递不上赵大用打的。金兰忙去喊来银兰和玉兰一起帮忙。
她们一出来,小姐妹们就都出来了。这么多人捋,终于能供上赵大用了。
打完大床后,小床上的就好打了。中间不用接节,两节麦秆就行。
魏家俊看看两个砖头相交错,就能把苫子一点点增高,觉得很好玩,便想去打。
金兰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赶集时素香嘱咐她的事,她还没做。
“你们先打着,我去素香家一趟,给她娘传个信儿。”
赵大用很想问问是什么事的,但碍于魏家俊在这里,便没有开口。
“素香什么事?”银兰却在问了。
因为周素香顶替了她上学的名额,导致她以后遇到了那么多事情,到现在想起来还意难平。
“她说吴玉高对她很好,没有家暴,还给他一百块钱让她买东西吃。”
“嘁,一百块钱就把她收买了?还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这两年的学算是白上了。”
金兰并不想和银兰掰扯,一个人一个命,一个和尚一个磬。那都是定不可移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金兰推开周寡妇的屋门,迎面扑来的是一股尿骚味。
金兰用手在鼻子下面扇扇,眯眼细看,才看到黑咕隆咚的屋子里,一双眼睛正盯着她看。
周寡妇家住的还是草屋,除了东间屋子前面有个木头格子窗户能透出昏暗的亮光外,就屋门口算是透气的。
冬天怕冷,窗户用白纸糊上了,屋门关着,里面黑咕隆咚的。
这些日子周寡妇躺在床上不能动,吃喝拉撒的都在屋子里,冬天里又不能经常洗,屋子里有气息味是很正常的。
金兰住在窗明几净的瓦房里太久了,以至于忘记之前自己也是住的这样的屋子了。
“周婶儿,吃了吗?”
“一天两顿,没吃。你来干啥?”周寡妇警惕地问。
周寡妇坐在被窝里,倚着枕头,头发散乱,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风骚模样。
“婶儿,我刚才赶集遇到素香了,她让我给你传话,她过的很好,没有挨打,吴玉高还给了她一百块钱,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哦?这个天杀的终于改好了,我素香终于要过上好日子了!谢谢老天保佑!”
周寡妇的眼里闪出欣喜,对金兰的警惕放松了不少。
也许,就算是再不靠谱的父母,也会考虑自己孩子的幸福吧?
但她这样的考虑,还是上一代人忍屈求平安的思想,真不知道素香以后的命运会咋样。
金兰从周寡妇家出来,看着矮趴趴的茅草屋,回想着周寡妇的一生,从光鲜亮丽到老了无人问津,只短短几年时间,过时的凤凰不如鸡。
唉,这人生啊。
金兰走到自家大门口的时候,看到大牛来了,手里拎着东西,魏家俊正在迎接过去。
很显然,他是来送年礼的。
桂芬也正好做好了午饭,招呼大家,“都吃饭了,您哥,快屋里坐!”
“那怎么好意思呢?婶子,慧儿妈说送完节礼让我赶紧回去,她要和我去走娘家。”
“吃了再走吧,顺便也谈谈明年的发展。”金兰诚心留他吃饭。
“那好吧,要我明天再去丈人家。”
大牛最想和金兰说话了,每次和她交流,都能学到东西,比那些略微有点儿本事的男人强。
那些男人只会喝了酒吹牛皮,甚至做出的成绩还不如他。
赵大用连忙去找酒壶酒盅。今天来客人了,总得喝一壶。
“金兰,地瓜干的买卖是不能做了,”大牛喝一口地瓜干酒,幽幽道:“人家掺假还能挣钱,咱们不掺假是挣不到钱了,也不能提价收,不够本儿。那个朱县长现在说话真不管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