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鲨直播平台，顶层会议室。
空气中弥漫着高档雪茄和冷萃咖啡混合的复杂气味。陈岳穿着一身中式改良的棉麻衬衫，手腕上那串油光发亮的小叶紫檀被他慢条斯理地捻动着。他戴着无框眼镜，笑起来时眼角的深刻纹路让他显得既温和又老谋深算。
“林晚这棵苗子，野蛮生长，不按章法。想修剪，剪刀容易崩刃。”他慢悠悠地开口，像是在品评一壶新茶，“常规的手段，对她没用。她就像一团棉花，你一拳打过去，力道全被她化解了，甚至还能把你黏住。”
坐在他对面的，是金牌经纪人韩菲。她一身剪裁利落的高定职业套装，齐耳短发，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如鹰。她不像陈岳那样故弄玄虚，语速极快，每个字都像淬了冰：“说重点。你既然约我来，就不是为了听你这些茶道比喻的。”
陈岳笑了笑，将一杯泡好的大红袍推到韩菲面前：“别急，慢慢来。既然不能修剪，那就把她捧得更高，高到让她自己摔下来。”
他身体微微前倾，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我们联手，给她造一场最大的势。就用‘揭秘’这个噱头。全网都会好奇，这个又怂又疯的林晚，她爆火的秘诀到底是什么。我们把流量喂给她，把舞台搭到最大，让她站在聚光灯的正中央。”
韩菲端起茶杯，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感受着杯壁的温度。“然后呢？在她最得意的时候，放出我们准备好的东西？”她指的是那些经过精心剪辑的，足以断章取义，将林晚所有“社死”行为解读为恶毒炒作的“黑料”合集。
“不。”陈岳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那太低级了。我们要让她自己说出来。在万众瞩目之下，亲口承认自己在‘演戏’。到时候，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被愤怒的粉丝和我们安排好的水军解读成欺骗。信任一旦崩塌，就是万劫不复。这叫，釜底抽薪。”
韩菲的薄唇终于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她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成交。”
一场针对林晚的“流量收割”陷阱，在这间充满茶香和算计的房间里，被悄然织就。
消息像病毒一样在网络上扩散开来。
【惊爆！林晚将于本周五晚八点，在虎鲨平台与星耀平台同步直播，独家揭秘‘社死女王’的成名之路！】
【从素人到顶流，她究竟靠的是什么？是剧本还是真实？】
这个标题精准地戳中了所有吃瓜群众的嗨点。一时间，全网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韩菲和陈岳动用了全部资源，热搜、大V转发、营销号联动，硬生生将这场直播的期待值推向了顶峰。
而风暴中心的林晚，正缩在自己的出租屋里，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她的脑海里，系统的声音比窗外的雷鸣更响亮，更冰冷。
【叮！检测到高级别社交博弈环境，触发终极真相任务！】
【任务名称：工具人的自白】
【任务描述：请宿主在“揭秘”直播中，面对全网观众，主动承认“我的成名秘诀就是靠系统”，并清晰地说出台词——“我只是个被系统支配的工具人。”】
【失败惩罚：宿主将失去所有已获得的“社会声望”，个人账户清零，并被“橘里橘气社死系统”永久封禁。】
永久……封禁？
林晚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不是社死预览，不是具体的惩罚画面，但这四个字，却比任何高清修复的黑历史照片都更让她恐惧。
失去系统，意味着她将变回那个在人群中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社恐，意味着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意味着她将彻底被打回原形，甚至比原形更惨。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生活，习惯了那些或好奇、或关切、或戏谑的目光。
让她再回到那个透明、无声的世界，比杀了她还难受。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像深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她的心脏。
周五晚，八点整。
直播间的光打在林晚脸上，让她那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更显苍白。她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像一个误入名利场的普通大学生。
屏幕上，两个平台的在线观看人数已经飙升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弹幕多得像瀑布，几乎看不清画面。
【晚晚终于来了！老婆今天看起来好憔悴啊！】
【快说快说！到底有没有剧本！妈妈不允许你骗人！】
【前面的别急，我怎么感觉气氛不对劲，这像是要搞个大新闻啊。】
虎鲨的后台，陈岳端着红酒杯，一脸胜券在握。韩菲则紧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主持人按照流程，抛出了那个万众期待的问题：“林晚，现在全网都很好奇，你那些惊人的举动，那些经典的社死名场面，背后到底有没有团队策划？你的成名秘诀，究竟是什么？”
来了。
林晚的身体猛地一颤，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已经烫得快要熟了。她抬起头，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扫过镜头，仿佛能看到镜头后那千千万万双眼睛。
她看到周曼在台下对她做口型，让她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模棱两可的公关稿来回答。
但她脑子里的系统倒计时，已经变成了红色。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话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演播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林晚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和无奈，但异常清晰。
“我、我的成名秘诀……”她顿了顿，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就是靠系统。”
全场哗然。
主持人脸上的职业微笑僵住了。台下的周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捂住了胸口。
弹幕瞬间停滞了半秒，随即以井喷的方式爆发出来。
【？？？？？？？？】
【我他妈听到了什么？系统？什么系统？游戏系统吗？】
【卧槽！晚晚疯了？这是能说的吗？】
韩菲和陈岳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他们预想过林晚会狡辩，会哭泣，会甩锅，但他们从没想过，她会给出一个如此荒诞、如此离谱、如此……无法反驳的答案。
林晚没有理会外界的反应，她像是豁出去了一样，闭上眼，用一种近乎悲壮的语气，完成了最后一击。
“我、我只是个被系统支配的工具人。”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垂着头，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段雪白而脆弱的脖颈。
直播间彻底炸了。
【AwSL！我宣布这是本年度最牛逼的公关回答！我居然无法反驳！】
【工具人……为什么我听着有点心酸？结合晚晚之前的种种表现，一紧张就脸红结巴，被逼急了才爆发，这他妈不就是被强迫做任务的社畜真实写照吗？！】
【草！我悟了！“系统”就是资本！是流量！是娱乐圈的规则！林晚在用这种方式反抗！她太敢说了！她是真正的勇士！】
【破案了！她不是社恐，她是被“系统”逼的！呜呜呜晚晚对不起！我们误会你了！】
舆论的风向，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完成了惊天逆转。韩菲和陈岳精心策划的“流量收割”，他们准备好的所有“黑料”，在“系统工具人”这个更具爆炸性、更具想象空间的话题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像个笑话。
陈岳手里的红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韩菲那张永远冷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龟裂的痕迹。
他们想让林晚死，结果林晚用“自爆”的方式，把自己炸成了神。
盛世集团顶层。
顾清寒看着屏幕上那个垂着头、身影单薄的女孩，她右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在灯光下似乎深邃了一分。“系统……工具人……”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金丝边眼镜后的丹凤眼里，划过一丝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
剧组酒店。
秦瑶“哈”地一声笑出来，手腕上的红绳小铃铛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这个傻瓜，又开始说胡话了。”她那双上挑的狐狸眼眯了起来，关掉了那些无聊的八卦，鬼使神差地开始搜索“如何摆脱系统控制”。
“忘忧酒馆”里。
楚云歌擦拭着一个水晶杯，电视里正播放着直播重放。她看着林晚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笑，拿起那根细长的黄铜烟杆，轻轻敲了敲吧台，仿佛在为这场好戏鼓掌。
周曼的电话咆哮如期而至：“林晚！我的血压！我的血压上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说了什么！系统？你还不如说你是外星人！你……”
咆哮到一半，她看着手机上飞速上涨的热搜词条#林晚 勇士#、#心疼林晚工具人#，声音又弱了下去，最后化作一声长叹：“算了……你先别动，待在休息室，我马上过来！你之前也说过‘系统’……你再跟我好好说说这个系统是啥玩意。”
林晚握着手机，脑子里嗡嗡作响。
【叮！任务完成！‘终极真相’触发史诗级社会效应！】
【羞耻能量值+！】
【恭喜宿主获得社会声望+500，解锁新成就：规则的代言人。】
她看着系统的提示，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投向她、带着震惊、敬畏、同情和好奇的目光，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次，好像不仅仅是完成了一个社死任务。
她把自己最大的秘密，用一种半真半假的方式，扔到了全世界面前。
她被迫成为了一个“真相揭露者”。
脚下这张名为“羁绊”的网，在这一刻，不再是秘密，而是被摊开在阳光下，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