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通道内的推力平稳而持续,感觉不到速度,只有两侧合金墙壁上流动的微光化作模糊的线条。没有窗户,没有声音,只有密封管道内空气流动的低沉嘶鸣。苏小婉背靠冰冷的管壁,剧烈喘息逐渐平复,但灵魂深处传来的虚弱感和眉心结晶链接的脆弱感,让她知道自己远未脱离险境。她摊开手掌,那枚从前哨站下载数据的金属薄片存储器静静地躺在掌心,表面泛着哑光,冰冷而沉重,承载着文明对抗“肃正”的残存火种与希望。
伊瑟拉和铁砧分坐两旁,同样疲惫不堪。伊瑟拉闭目凝神,淡金色的灵能如同涓涓细流,缓慢滋润着干涸的经脉,修复着精神层面的暗伤。铁砧则呲牙咧嘴地检查着身上的伤口,用急救包里的止血凝胶和绷带进行更细致的处理,嘴里不时低声咒骂着。
大约十分钟后(主观感受),前方的微光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突如其来的、混杂着金属锈蚀与沙尘气息的气流。推力消失,三人身不由己地向前滑出,扑通几声,摔落在坚硬粗糙的地面上。
应急通道的出口,隐藏在一处陡峭岩壁的裂缝深处,外面覆盖着天然的藤蔓和风化岩石,伪装得极好。
苏小婉第一时间爬起,警惕地观察四周。
眼前是一片极其广阔的峡谷地带。两侧是高达数百米的、赤红与暗褐相间的陡峭山壁,如同被巨斧劈开。谷底布满嶙峋的怪石、锈蚀的金属残骸(似乎是旧时代大型机械的遗骨)和稀疏的、颜色暗沉的耐辐射灌木。天空被高耸的岩壁切割成一条狭窄的、灰蓝色的带子,阳光难以直射谷底,使得环境显得昏暗而阴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干燥的尘土气息,风穿过峡谷时发出呜咽般的呼啸。
“锈蚀峡谷……”苏小婉低语,确认了位置。这里的地貌与她在前哨站看到的地图标注基本吻合,三十公里的直线距离,让他们暂时远离了旧水道废墟和追兵。
“先找地方隐蔽,处理伤势,观察环境。”苏小婉迅速做出判断。峡谷地形复杂,视线受阻,既是藏身的好地方,也可能潜伏着未知的危险。
他们沿着岩壁脚下移动,寻找可以容身的缝隙或洞穴。不久后,发现了一个被巨大锈蚀齿轮半掩的、向内凹陷的岩洞。洞口狭窄,内部空间却不算小,干燥背风,是个理想的临时据点。
铁砧在洞口附近布置了几个简易的预警陷阱(用细线和碎石)。伊瑟拉则用恢复了一点的灵能,在洞口内部设置了一层极薄的“感知偏折层”,虽然无法阻挡物理进入或能量扫描,但能模糊生命气息和精神波动,降低被远处感知型敌人或变异兽发现的概率。
安顿下来后,苏小婉立刻开始检查自己的状态。体内“三色交织”系统依旧能量匮乏,但得益于前哨站相对纯净的环境和通道内短暂的休息,银白框架的裂痕已经停止扩大,甚至在自我缓慢修复;暗红力量通过吸收峡谷空气中游离的、稀薄的混沌辐射(这里靠近“断裂海”边缘,辐射中混沌成分更高),也恢复了一丝;最核心的悖论之影,则依旧沉寂,但那股源自“逻辑钥匙原型”的微弱链接,在离开了前哨站和血肉工厂的强烈干扰后,反而变得更加稳定了一点点,只是结晶本身消耗过大,暂时无法提供任何助力。
她拿出那块金属存储器,尝试用精神力接触。存储器表面亮起微光,投射出一个简单的全息操作界面,可以使用意念控制。她首先调取了关于“锈蚀峡谷”的周边信息。
信息很简略:旧时代重型工业区遗址,紫雾事件后辐射值中等偏高,有少量耐辐射变异生物活动,无固定人类聚居点,偶尔有拾荒者或探险队经过。需要注意的是,峡谷深处有时会出现异常的“电磁风暴”和“空间褶皱”,可能与邻近的“断裂海”不稳定规则场有关,建议避免深入。
接着,她开始仔细研读下载的【星火同盟基础信息库】中关于“星火标记”和识别盟友的部分。这部分信息相对完整,详细说明了“星火标记”是一种基于特定规则频率和概念共鸣的“环境编码”,通常设置在有战略意义或资源点的区域。同盟成员或携带特定“钥匙”(如蓝图基石、逻辑钥匙关联物等)的个体,可以通过激发自身印记或共鸣器,在一定范围内感知到这种标记的指引。标记本身不携带复杂信息,只表示“此处有同盟相关存在或路径”。
“所以,我们需要在前进过程中,持续激发微弱的共鸣,来寻找下一个‘星火标记’?”伊瑟拉理解了,“就像沿着路标走。”
“对。但必须非常小心。”苏小婉点头,“共鸣可能会被同样追踪‘异常’的‘肃正’单位,或者其他不怀好意的势力察觉到。”她看向铁砧,“我们需要尽快恢复战斗力。铁砧,你的伤怎么样?”
“皮肉伤,骨头没事,就是失血多了点,有点虚。”铁砧活动了一下胳膊,“给我一天时间,配上伊瑟拉的灵能调理和这里的‘补品’,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他所说的“补品”,是指峡谷中可能存在的变异生物。虽然危险,但某些变异生物的肉和能量核心,对于异能者和强化者来说,是极好的恢复资源。
“我们需要食物和水,也需要了解这片峡谷的‘主人’是谁。”苏小婉站起身,走到洞口,望向昏暗的谷底,“休息两小时,然后,我们得出去‘狩猎’,顺便侦察。”
两小时后,三人的状态都略有改善。铁砧用找到的锋利金属片打磨成简易匕首,苏小婉和伊瑟拉则各自整理好装备。他们留下必要的标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临时岩洞,如同幽灵般滑入锈蚀峡谷的阴影之中。
峡谷远比看上去更加复杂。巨大的金属残骸形成了天然的迷宫,锈蚀的管道和桁架如同怪物的骨架,横亘在路径上。地面覆盖着厚厚的铁锈色尘土,踩上去悄无声息。他们小心翼翼地移动,依靠苏小婉的秩序感知规避着脚下可能突然塌陷的锈蚀薄板和隐藏的裂隙,依靠伊瑟拉的灵能探测着生命气息和能量流动。
很快,他们发现了“主人”。
那是一种适应了此地高金属含量和辐射环境的奇特生物——“锈甲蝎”。它们体型有小牛犊大小,背部长满厚重、粗糙、如同生锈铁板般的甲壳,尾部是一根闪烁着暗蓝色金属光泽的毒针。它们在锈蚀的金属堆和岩石缝隙中筑巢,以啃食金属氧化物和捕捉其他小型变异生物为生。感知到陌生的生命气息接近,几头在附近游荡的锈甲蝎立刻发出了尖锐的、如同金属刮擦般的嘶鸣,甲壳摩擦着地面,快速爬来,尾针高高扬起,准备攻击。
“小心毒针!腐蚀性很强,可能有神经毒素!”伊瑟拉迅速通过灵能感知分析出威胁。
铁砧低吼一声,主动迎上。他没有硬撼厚重的甲壳,而是利用锈甲蝎转向不灵活的缺点,在怪石和金属残骸间快速移动,引诱其攻击落空,然后寻找甲壳连接处的缝隙,用匕首和拳头猛击。他的战斗经验丰富,很快找到了节奏。
苏小婉则对付另一头。她没有使用消耗巨大的力量,而是将恢复的一丝银白秩序之力灌注在手中的砍刀上,刀刃泛起微不可察的冷光。她并不追求一刀毙命,而是通过精准的劈砍,破坏锈甲蝎关节处的甲壳连接和肌肉组织,削弱其行动能力。同时,她也在默默观察这些生物的行动模式和能量流动,加深对这片环境的理解。
伊瑟拉负责警戒和辅助,用灵能干扰其他可能被吸引过来的锈甲蝎,并为铁砧和苏小婉提供短暂的预知和危险预警。
战斗很快结束。三头锈甲蝎被击杀,它们的肉质虽然粗糙,但蕴含着不错的蛋白质和生物能量,毒囊和甲壳也是不错的材料。他们迅速处理了战利品,将可食用的部分切割下来,用准备好的防水布包好。
就在他们准备带着收获返回时,苏小婉眉心的暗金结晶,突然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
不是对“星火标记”的共鸣,也不是对“秩序污染”的警报。而是一种……更加隐晦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窥伺”感。
她猛地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向侧上方一处高耸的、布满蜂窝状孔洞的锈蚀金属塔残骸。那里,似乎有一道极其模糊的影子一闪而逝,速度快得惊人,融入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不是净化者的纯白,也不是混沌怪物的紫黑。那影子……似乎是某种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暗色,带着一种猎食者般的耐心与冰冷。
“有东西在看我们。”苏小婉压低声音,全身肌肉绷紧。
伊瑟拉也立刻感应到了,灵能如蛛网般无声蔓延过去,却只捕捉到一丝残留的、如同冰冷爬行动物般的“气息”,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屏蔽场波动。
“不是变异兽……更像是……穿着先进光学迷彩的潜行者。”伊瑟拉脸色凝重,“它什么时候盯上我们的?是本地势力,还是……”
苏小婉心中警铃大作。净化者可能还在搜索他们的踪迹,血肉工厂背后的势力也可能存在残党,而现在,这片看似荒凉的锈蚀峡谷,似乎还潜伏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眼睛”。
他们被盯上了。
“收起东西,立刻返回岩洞,加强隐蔽。”苏小婉当机立断,“我们被未知的东西发现了。在恢复足够力量、弄清对方意图之前,不宜再轻举妄动。”
三人迅速收拾,如同受惊的鹿群,沿着来时的复杂路径,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嶙峋怪石与锈蚀残骸的阴影之中。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那处金属塔残骸的阴影中,一道几乎与锈蚀环境融为一体的、线条流畅的暗色身影,如同水滴般缓缓“渗”出。它(或他)戴着全覆盖式的、造型奇特的头盔,眼部是两片深色的镜片,静静注视着苏小婉他们消失的方向。片刻后,身影再次无声地融入阴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在原地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金属与尘土混合气息。
峡谷的风,依旧呜咽。但平静之下,暗流已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