隘口内的厮杀瞬间进入白热化。第二波埋伏的蛮族精锐如同雪地中苏醒的凶兽,凭借着地利和突然性,瞬间将林逸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沉重的铁骨朵砸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弯刀划过带起蓬蓬血雨。士卒们虽拼死抵抗,但在狭窄的地形和敌人悍不畏死的冲击下,不断有人倒下。
林逸心中焦急,目光死死锁定那名挥舞双斧的魁梧蛮将。此人力大无穷,双斧挥动间风声呼啸,已有两名士卒丧生其斧下,是稳定战局的关键!他不再犹豫,体内内力奔涌,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身形如电,直刺蛮将后心!
那蛮将似有所觉,猛然回身,双斧交叉,堪堪架住林逸这必杀一剑!
“锵!”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欲聋!火星四溅!
蛮将魁梧的身躯晃了一晃,脸上露出狰狞的诧异,显然没料到林逸剑上的力道如此雄浑。林逸亦是手臂微麻,心知此人是个劲敌。
两人瞬间战在一处。剑光如瀑,斧影如山,劲气四溢,将周围的积雪都震荡开来。寻常士卒和蛮兵根本无法靠近。
然而,林逸的心神却始终分出一缕,关注着隘口外侧那道静立的白影。怀中泪痕木传来的温热感越来越清晰,仿佛在发出无声的警告。
就在他与蛮将硬拼一记,各自震退半步的间隙,那道白影动了!
她并未冲入战团,只是优雅地抬起了手臂,宽大的白色袖口中,一道几乎微不可见的乌光,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越过混乱的战场,目标并非林逸,而是——正与两名蛮兵缠斗的墨离!
那乌光速度极快,角度刁钻,不带丝毫风声!
“墨先生小心!”林逸瞳孔骤缩,急声大喝,想要救援却已不及!
墨离闻声警觉,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了要害,但那乌光还是“噗”地一声,没入了他的左肩!并非箭矢,而是一枚细长的、泛着幽蓝光泽的毒针!
墨离闷哼一声,左肩瞬间传来麻痹之感,并且迅速向周围蔓延!他当机立断,右手并指如刀,猛地点在左肩几处大穴上,延缓毒性扩散,脸色却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
“卑鄙!”赵虎见状怒吼,手中战刀狂舞,逼退身前的蛮兵,想要冲向墨离方向。
而那白影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身形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飞,再次隐没于隘口外侧的风雪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唯有墨离肩头那枚幽蓝毒针,证明着她曾经的存在。
蛮族伏兵见对方重要人物受伤,士气大振,攻势更加疯狂。
“结圆阵!向谷口移动!快!”林逸心念电转,知道不能再纠缠下去。墨离中毒,军心受挫,敌方还有神秘高手窥伺在侧,继续死斗只有死路一条。他必须立刻做出决断,是冒险深入焚天谷,还是……?
他猛地挥出几剑,逼退那双斧蛮将,厉声喝道:“赵虎,带人护住墨先生,跟我冲出去!”
话音未落,他不再保留,长剑之上内力激荡,使出一式范围极广的横扫千军,凛冽的剑气将前方数名蛮兵逼退,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
“跟上公子!”赵虎红着眼睛,和几名悍卒护住行动已有些不便的墨离,紧跟着林逸向外冲杀。
剩余的士卒们也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且战且退,向着隘口另一端亡命突围。
那双斧蛮将咆哮着想要阻拦,却被林逸回身一记凌厉的指风逼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支残兵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拖着淋漓的鲜血,冲出了狭窄的一线天隘口。
甫一出隘口,眼前景象豁然一变。虽然依旧风雪弥漫,但地势变得开阔,远处能看到怪石嶙峋的山坡和更深处隐约蒸腾着热气、与周围冰雪格格不入的山谷——那便是焚天谷的外围区域!
然而,身后蛮族的喊杀声并未停歇,显然不肯轻易放过他们。
“公子,往哪里走?”赵虎急问,声音带着喘息。身后追兵将至,墨先生伤势沉重,队伍人人带伤,已是强弩之末。
林逸目光快速扫过环境。左侧是一片陡峭的冰坡,难以攀爬;右侧是怪石林立的乱石滩,易于躲藏但也可能被瓮中捉鳖;正前方,则是那片蒸腾着热气的焚天谷区域,也是他们最初的目标。
退回原路已不可能,左右两侧也非生路。唯一的希望,似乎只有向前,闯入那片未知的、被称为生命禁区的焚天谷!
“进焚天谷!”林逸几乎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下令。与其在开阔地被蛮族骑兵追上屠戮,不如闯入绝地,或有一线生机!更何况,九阳还魂草就在其中!
“可是公子,谷内情况不明……”一名士卒看着那热气蒸腾、仿佛巨兽之口的山谷,面露惧色。
“没有可是!”林逸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想活命,就跟我走!赵虎,你带两人断后,阻挡片刻即撤入谷中!”
“是!”赵虎咬牙,点了两名伤势较轻的士卒,返身冲向隘口,试图阻挡追兵。
林逸则一把搀扶住脸色发青、呼吸急促的墨离,带着剩余的七八名伤痕累累的士卒,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那片散发着硫磺气息的焚天谷边缘冲去。
越靠近山谷,气温竟然开始回升,脚下的积雪也变得稀薄,露出下方黑色或赤红色的岩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和某种矿物气息,吸入肺中带着灼热感。四周的植被也变得稀疏怪异,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焦黄色。
怀中的泪痕木,在靠近这片至阳之地的瞬间,那股温热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冰凉,仿佛被某种力量压制了下去。
终于,在赵虎三人且战且退、浑身浴血地跟上来之后,这支仅剩十余人、几乎人人带伤的队伍,踉跄着踏入了焚天谷的地界。
追到谷口的蛮族士兵们,看着热气蒸腾、怪石嶙峋的谷内,脸上纷纷露出明显的畏惧之色,徘徊在谷口,不敢再向前一步,只是发出不甘的咆哮,如同在驱赶猎物进入绝境的狼群。
暂时安全了。
但所有人看着眼前这片色彩诡异、热气氤氲、死寂中透着无比凶险的陌生地域,心中都没有丝毫轻松。
林逸将墨离小心地安置在一块相对平坦的黑色岩石旁,查看他的伤势。那枚幽蓝毒针周围的皮肤已经变得乌黑,麻痹感正在向胸口蔓延。墨离气息微弱,嘴唇发紫,显然毒性极为猛烈。
“墨先生,撑住!”林逸沉声道,试图运功替他逼毒,却发现那毒性极为古怪,如同附骨之疽,极难驱除。
墨离艰难地睁开眼,看着林逸,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林……公子……怕是……要连累你了……那针上的毒……是‘玄冰瘴’……北地……独有的……奇毒……”
玄冰瘴?林逸心中一沉。他迅速检查自身携带的药物,以及从玉衡子那里得来的丹药,却发现并没有专门克制此毒的药物。
就在这时,墨离仿佛用尽最后力气,抬手指向山谷深处一个方向,断断续续道:“九阳……还魂草……性喜……至阳……之地核心……或有……地火……灵泉之处……其草……本身……乃至阳……之物……或许……能……克制……此毒……”
说完,他头一歪,彻底昏迷过去。
林逸身体一震,看着昏迷的墨离,又望向那片死寂而危险的焚天谷深处。
前有绝地险境,后有蛮族堵截,身边同伴重伤垂危,九阳还魂草是救柳乘风的唯一希望,如今却也可能成为解救墨离的关键。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抉择,此刻都重重地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身边仅存的、用期待和信任眼神望着他的士卒,最终定格在那片孕育着希望与死亡的赤色山谷深处。
没有退路,唯有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