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匿名的拜帖,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林逸心中漾开层层涟漪。是敌是友?陷阱还是机遇?“三日内,临江必有剧变”,这警告不容忽视。
“不能去!”苏婉清第一时间反对,美眸中满是忧惧,“这分明是引君入瓮!马元明和贺刚正愁找不到机会对你下手!”
柳乘风不在身边,林逸确实需要加倍小心。但他沉吟片刻,眼中却闪过一丝决断:“正因为他们可能设下陷阱,我才更要去看个究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能提前知晓他们的‘剧变’是什么,我们才能抢占先机。”
他看向苏婉清,安抚道:“放心,我不会孤身犯险。柳兄虽不在,但赵先生调拨的人手可以暗中布控。我会做好万全准备。”
次日午时,临江县城隍庙。
因非年非节,庙内香火稀疏,显得有些冷清。林逸依言独自一人踏入偏殿,殿内光线昏暗,供奉的判官塑像面目模糊,平添几分阴森。
他刚站定,一个低沉的声音便从判官像后的阴影处传来:“林公子果然胆识过人,竟真敢孤身前来。”
林逸心头一凛,对方竟然早就到了,而且藏得如此之隐秘。他稳住心神,面向声音来源:“阁下既约林某前来,何必藏头露尾?有何指教,不妨直言。”
阴影中沉默片刻,随即,一个穿着普通灰色布衣、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身影缓缓踱出。他身形不高,步履沉稳,气息内敛,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指教不敢当。”斗笠人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只是不忍见临江生灵涂炭,特来给林公子提个醒。”
“哦?”林逸不动声色,“愿闻其详。”
“马别驾已与贺刚达成密议。”斗笠人语出惊人,“三日内,他们将煽动受张记盘剥的苦主,以及部分对苏家不满的商户,以‘苏家勾结江湖匪类、扰乱临江秩序’为由,冲击苏家产业,制造大规模民乱!届时,州府兵马便可‘名正言顺’介入,以平乱之名,将苏家连根拔起,而林公子你……乱民之中,死伤不论。”
林逸心中剧震!好毒的计策!煽动民乱,借刀杀人!一旦事成,苏家顷刻间便是万劫不复!赵先生即便想保,在“民愤”和“平乱”的大义名下,也难以直接干涉!
“阁下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林逸强压下心惊,目光锐利地看向斗笠人。
斗笠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马元明倒行逆施,贺刚凶残暴戾,非青州之福。林公子能与之周旋至今,背后亦有高人,或可成为拨乱反正的契机。”他顿了顿,补充道,“信与不信,全在公子。言尽于此,告辞。”
说完,他不等林逸再问,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融入偏殿更深的阴影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逸站在原地,眉头紧锁。这斗笠人身份成谜,但其透露的计划,却与马元明狗急跳墙的风格极其吻合,可能性极高!
就在林逸于城隍庙中会见神秘人之时,州府那边,柳乘风也迎来了突破性的进展。
他利用林逸提供的、关于钱师爷外室与马元明贴身护卫有染的线索,设计了一场“捉奸”戏码,并以此威胁那名护卫。在生死和前程的抉择下,那名护卫妥协了,交出了钱师爷偷偷记录、藏于外室住处的一份秘密账册的副本!
账册上,清晰地记录了马元明通过数个白手套商号,数年来向京城三皇子府输送巨额钱财、珍宝的明细,时间、数目、经手人,一清二楚!更令人心惊的是,其中果然夹杂着数笔与“北地皮货”、“铁料”相关的异常大额交易,标注的代号,与张承宗疯话中提到的“军械”隐隐对应!
然而,就在柳乘风拿到账本,准备连夜撤离州府之际,那名护卫却在极度恐惧和愧疚中,吞金自尽了!临死前,他挣扎着对柳乘风说出最后一句话:
“账本……不止一本……真正的……在……在‘京中大人’的……人手里……”
京中大人?柳乘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马元明背后,竟还有来自京城的直接指示?是三皇子本人,还是其麾下更核心的谋臣?
他不敢耽搁,带着这本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账册副本,立刻动身返回临江。
林逸刚回到苏家,将城隍庙所得消息告知苏婉清,两人正心惊肉跳地商议应对之策,柳乘风便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当柳乘风将那本还带着血腥气和隐秘气息的账册副本放在桌上,并转述了护卫临死前的遗言时,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证据拿到了!足以将马元明乃至三皇子都拖下水的铁证!
但“京中大人”这四个字,却像一块万钧巨石,压在了两人心头。这意味着,他们的对手,远比想象的更可怕,触手已然伸向了帝国的权力中枢!
“公子,如今我们该如何?”柳乘风声音沙哑,连续奔波和高度紧张让他眼中布满血丝。
林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前有马元明和贺刚煽动民乱的毒计迫在眉睫,后有来自京城未知大人物的阴影笼罩。
他拿起那本账册,手指微微用力。
“我们必须双线作战!”林逸眼中闪烁着破釜沉舟的光芒,“柳兄,你立刻带上这本账册,秘密前往碧波潭别院,亲自面呈赵先生!唯有他,或许能应对这‘京中大人’的威胁!”
“那临江这边……”柳乘风担忧道。
“临江这边,我来应对!”林逸斩钉截铁,“他们要煽动民乱,我就让他们自食其果!婉清,立刻以苏家的名义,联合所有与我们交好、且受过张记欺压的商户,成立‘临江商盟’!同时,开仓放粮,平价售货,将马元明和贺刚的阴谋,用我们能掌控的方式,提前透露给那些可能被煽动的百姓!”
他看向窗外,夕阳如血。
“他们要乱,我就给他们秩序!他们要栽赃,我就先占据大义!看看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
风暴将至,他已无路可退,唯有迎风亮剑!而那神秘的“京中大人”,如同悬顶之剑,预示着更大的危机,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