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水滴毒蛇标记,在昏沉的光线下泛着阴冷的光泽,如同毒蛇的瞳仁,无声地宣告着玄水宫的存在。林逸的手指虚抚过树皮上的刻痕,触感冰凉,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玄冥寒气,显然刻画者功力不弱,且离开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他们走的是这个方向。”苏婉清飘在一旁,纯净的感知力如同最灵敏的探针,指向溪流上游,更深入古林的方向。她不仅能感知残留的阴寒气息,还能隐约捕捉到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多人活动的杂乱“生命场”痕迹,虽然微弱,却像在泥沼中留下的脚印。
“人数不多,大概五六人,脚步轻重不一,有两人气息较强,但似乎……都有些疲惫或轻伤。”苏婉清进一步分析道,她的净灵体对生命状态的感知细致入微。
林逸眼神微凝。五六人的小队,出现在这蛮荒深处,绝非游山玩水。玄水宫的目标,极大概率也是养魂木,或者与养魂木关联的“幽瞑秘境”。他们不仅知晓线索,而且很可能掌握着比自己更详细的信息,甚至已经找到了更接近目标的具体路径。
“跟上去。”林逸沉声道,“但务必小心。他们在此地活动,必然警觉性极高,而且很可能不止这一队人马。我们跟远些,以你感知为引,我以灵识和空间感应辅助,务必不能暴露。”
两人立刻行动起来。林逸不再沿溪流明显处行走,而是与苏婉清一起,潜入溪流侧方的密林阴影中,借助茂盛的植被和复杂地形隐蔽身形。苏婉清的净化力场被压缩到仅包裹两人周身三尺,既驱散靠近的瘴气,又最大程度减少能量外泄。林逸则调动空间感知,如同无形的触角,不断扫描前方数百步范围内的空间结构异常和能量波动,提前规避可能的天然陷阱或玄水宫布下的警戒手段。
追踪比单纯赶路艰难数倍。他们不能快,以免撞上对方;也不能慢,以防丢失踪迹。需要时刻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解读苏婉清感知到的、那些细微到几乎随时会消散的生命与能量痕迹。
玄水宫的小队似乎目标明确,行进路线虽然曲折,但大方向始终朝着古林更深处、地势更高、瘴气也更浓郁的区域前进。他们显然对这里的环境有一定了解,选择的多是相对“安全”或易行的路径,避开了一些苏婉清标记为“危险”的地带。
沿途,林逸和苏婉清又发现了几处玄水宫留下的细微痕迹:一根挂在荆棘上的、属于玄水宫服饰特有的玄黑色丝线;一处被短暂清理过、用于休息的小空地,地上有特殊的药粉残留气味,似乎是用于驱赶毒虫的;甚至在一处陡峭的岩壁下,发现了攀爬时留下的、带有幽蓝寒气的冰碴指印。
“他们的目标在山上。”林逸望着前方逐渐升高的、被浓重雾气笼罩的山岭轮廓,低声道。根据他之前获取的简陋地图和暗流记忆,养魂木所在的“迷魂涧”,很可能就在这类深山涧谷之中。
随着海拔升高,林木变得稀疏了一些,但雾气(或者说更加凝实的瘴气)却浓得如同化不开的牛奶,能见度骤降至不足十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中带着腐朽、令人心烦意乱的气息。即便是苏婉清,也需要加大净化之力的输出,才能维持周围一小片区域的清明。她的灵体光芒在这种环境下,反而变得不那么显眼,如同雾中萤火。
前方的生命痕迹也变得更加清晰——因为环境恶劣,玄水宫小队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且似乎有人出现了不适,残留的气息中多了几分紊乱。
“他们停下来了。”苏婉清忽然传音,灵体光芒微微收缩,“就在前方不到两百步,一处背风的岩石凹地附近。有交谈声,很轻。”
林逸立刻停下,将灵识收敛到极致,只保留最基础的警戒,同时全力运转空间感知,如同水波般向前方蔓延,竭力捕捉空气中的震动和能量反馈。
“……这鬼地方的‘迷魂瘴’越来越重了,老三好像有点撑不住了。”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隐约传来,带着烦躁。
“撑不住也得撑!宫主严令,必须找到‘入口’。老四,你的‘寻引盘’有反应了吗?”另一个较为阴沉的声音问道。
短暂的沉默后,第三个声音响起,带着不确定:“指针一直在颤,指向雾最浓的那个山坳,但受到干扰很严重。这里的地脉和瘴气都太混乱了,和宫主给的信息有些对不上……”
“对不上也得找!别忘了我们出发前立下的血誓!完不成任务,回去也是生不如死!”阴沉声音厉声道,“休息一刻钟,给老三服下‘清心丹’,然后继续往前探!注意警戒,这地方邪门,可能不止我们一拨人在找东西。”
对话断断续续,夹杂着压抑的咳嗽和吞咽丹药的声音。
林逸和苏婉清对视一眼,心中明了。玄水宫果然在寻找某个“入口”,而且遇到了困难。他们口中的“寻引盘”和“宫主给的信息”,很可能就是冷千澜掌握的、关于“幽瞑秘境”入口的线索或工具。
“他们暂时不会移动,我们绕过去,从侧上方观察那个山坳。”林逸迅速做出决定。留在这里监听固然安全,但获取的信息有限。不如冒险靠近目标区域,看看玄水宫寻找的“入口”究竟是何模样。
两人悄无声息地改变方向,借助浓雾和崎岖地形的掩护,如同两只灵巧的山猫,向着侧上方更高处的山脊摸去。苏婉清的净化之力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不仅能驱散靠近的浓雾,让视野略微清晰,更能“抚平”他们移动时带起的微弱气流和可能惊动毒虫的“生人气息”。
约莫一刻钟后,他们攀上了一处相对突出的岩脊。从这里向下望去,下方是一个被三面陡峭山壁环抱、入口狭窄的葫芦状山坳。山坳内雾气浓得如同实质的灰白色棉絮,翻滚涌动,视线根本无法穿透。即便站在这里,也能感觉到那浓雾中散发出的、令人灵魂都感到滞涩和昏沉的诡异力量——比外界的迷魂瘴强烈十倍不止!
“就是那里……迷魂涧的入口,或者至少是外围。”林逸低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方。他看到玄水宫的五人小队(其中一人被搀扶着)正小心翼翼地靠近山坳入口,为首一人手中托着一个巴掌大小、幽蓝光芒闪烁的罗盘状法器,应该就是“寻引盘”。
然而,就在那小队即将踏入浓雾区域的瞬间,异变陡生!
山坳入口处的浓雾猛然剧烈翻滚起来,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搅动!紧接着,数道颜色暗沉、快如闪电的黑影,从浓雾中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直扑玄水宫小队!
“小心!”小队中有人惊呼。
但为时已晚!那几道黑影仿佛不受雾气阻碍,瞬间就扑到了近前!众人这才看清,那竟是几条通体漆黑、只有拇指粗细、却长着三角脑袋和一双猩红小眼的怪蛇!怪蛇速度快得惊人,且似乎能穿透护体罡气,直接叮咬在两名玄水宫弟子裸露的手腕和脖颈上!
“啊——!”惨叫声短促响起,两名被咬中的弟子瞬间脸色乌黑,身体僵直倒地,抽搐几下便不动了,显然蛇毒猛烈无比。
“是‘雾影蛇’!用寒冰真气!”为首那名手持寻引盘的弟子厉喝,同时一掌拍出,幽蓝的玄冥寒气凝成冰盾,挡住后续扑来的黑蛇。其他两人也急忙施展寒冰功法,道道冰锥冰刺射向蛇影。
然而,那些“雾影蛇”极其灵活,在雾气中忽隐忽现,大部分攻击都落空了。更麻烦的是,山坳中的浓雾仿佛被激怒,开始更加狂暴地向外翻涌,其中隐隐传来更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和爬行声!
玄水宫小队瞬间陷入危机,狼狈后退,那名伤员更是被直接丢弃,瞬间被涌出的黑潮般的蛇群淹没。
“走!”为首弟子见势不妙,当机立断,托着寻引盘,带着仅剩的一名同伴,头也不回地向着来路狂奔逃窜,甚至顾不上同伴的尸体。
浓雾和蛇群并未追击太远,在玄水宫两人逃出百余步后,便缓缓缩回了山坳之中,只留下几具迅速腐烂发黑的尸体,和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岩脊上,林逸和苏婉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面色凝重。
迷魂涧的凶险,远超预期。不仅有无孔不入的迷魂瘴,更有这种诡异迅捷、剧毒无比的守护生物。
而玄水宫,显然已经吃了亏,但绝不会放弃。
“看来,想进去,没那么容易。”林逸低声说道,目光却紧紧锁定着那翻滚的浓雾深处。那里,是否就是养魂木所在?婉清醒来的希望,是否就在这绝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