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牛山阵法的异常波动,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林逸从决死的战意中惊醒。内鬼?潜伏者?还是北莽早已布下的暗手?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北岚城最核心的防御命门,正被敌人从内部撬动!
城墙上的厮杀声、爆炸声依旧震耳欲聋,慕容芷和柳乘风正在率领残存的守军,与不断涌上城头的北莽士兵进行着寸土必争的残酷搏杀。每一刻都有人倒下,防线摇摇欲坠,根本不可能抽调出人手回援卧牛山。
而他自己,灵魂创伤未愈,源力枯竭,还要分心应对城外兀术赤的威胁和维持对守军的微弱支援。此刻再分兵回援阵法核心,无异于自断一臂,加速城墙防线的崩溃。
两难!前所未有的两难!
但林逸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决断。城墙防线不能垮!一旦城破,万事皆休。卧牛山阵法固然重要,但此刻,守住城墙,争取时间,才是第一要务!
他强行压下立刻返回卧牛山的冲动,灵识却如同最敏锐的触须,沿着与阵法的联系,急速向阵盘核心探去。他需要知道破坏的程度、入侵者的数量和实力,以及……还能支撑多久!
灵识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心头更沉。破坏并非来自外部强攻,而是内部几个关键的灵力疏导节点被一种极其阴毒、带有强烈腐蚀性的能量侵蚀、破坏!这种能量……林逸感觉有些熟悉,阴寒、污秽,与之前北莽萨满的巫咒有几分相似,但更加隐蔽和歹毒,更像是一种预设的、定时或条件触发的“毒瘤”!
不是普通内鬼能做到的!这需要极高的阵法造诣和对卧牛山阵法结构的深入了解!北莽军中,除了那些萨满,还有谁?
难道是……玄水宫?!
林逸脑海中猛然闪过这个念头。玄水宫与北莽早有勾结?还是他们趁乱潜入,意图浑水摸鱼,破坏阵法,削弱北岚城防御,甚至……目标直指阵法核心本身,或者他林逸?
无论真相如何,破坏正在持续。阵法的灵力流转正在变得滞涩混乱,笼罩城墙的“灵力迟滞场”效果开始减弱,城头守军感受到的压力明显增大。更糟糕的是,阵法与城墙结构的部分联动开始失效,几处本就破损的墙体,在敌军撞击和攀爬下,发出了不祥的“嘎吱”声,碎石簌簌落下。
必须阻止!但他人不能离开!
电光石火间,林逸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他将残存的灵魂之力再次分出一大半,强行注入与阵法的联系之中,并非去修复那些被破坏的节点——那需要实体操作和对阵法的精细控制,远距离做不到——而是去“唤醒”和“引导”阵法深处,那被他融入不久的、源自养魂玉髓和天星石的“净化”与“稳固”意蕴!
这些意蕴如同阵法的“免疫系统”和“加固钢筋”。林逸要以自身灵魂为引,在无法亲临的情况下,远程激活并强化这股力量,让它们去主动“净化”侵蚀节点的阴毒能量,同时“稳固”阵法主体结构,延缓崩溃的速度!
这对他本就受创的灵魂是雪上加霜,且效果有限,但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
“以吾之魂,引净灭秽,固本培元!”林逸心中低喝,灵魂之力如同燃烧的引线,猛地撞入阵法核心预设的净化符文!
嗡——!
卧牛山阵盘深处,那金银交织的光芒猛地一亮!一股温润却坚韧的净化之力,如同受到召唤般,从核心处涌出,沿着灵力脉络,主动迎向那些被腐蚀的节点!同时,银灰色的稳固意蕴也开始在阵法主体框架内流转,如同给即将散架的木屋打上临时的铁箍。
侵蚀的速度明显减缓了,阵法的崩溃趋势暂时被遏制住。但林逸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的鲜血更多,眼前阵阵发黑,灵魂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剧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城主!”旁边的亲卫看到他摇摇欲坠,急忙扶住。
“没事……”林逸艰难地摆摆手,目光死死盯着城外。阵法危机暂时缓解,但只是拖延时间。城墙上的战斗,已经到了最白热化、最残酷的阶段。
慕容芷的剑已经砍得卷刃,身上添了数道伤口,鲜血染红了半边衣甲,但她依旧如同钉子般钉在最危险的缺口处,死战不退。柳乘风早已丢掉了木棍,手持一柄捡来的北莽弯刀,与几名风影卫背靠背,在城头一处被突破的地段与数倍于己的敌人拼死搏杀,每一下挥砍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守军的人数在急剧减少。能站着的,几乎人人带伤,许多人完全是靠着意志在支撑。防线被压缩得越来越窄,北莽士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多个方向不断挤压上来。
更致命的是,北莽中军方向,兀术赤似乎察觉到了城头守军的疲态和阵法波动的异常,亲自策马来到了前阵!他挥舞着那柄门板巨刃,指着城头狂吼:“儿郎们!周人不行了!给本王冲上去!第一个登上城楼者,封万夫长,赏女人十个!杀!”
重赏与主帅亲临的双重刺激,让北莽士兵的攻势再次飙升!无数士兵红了眼睛,疯狂地涌向云梯和缺口。
败局,似乎已定。
林逸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在这一片绝望中,反而变得无比冷静,甚至……疯狂。
擒贼先擒王!远程突袭兀术赤的计划,因为阵法危机和自身状态,已经变得几乎不可能。但……或许还有另一种方式,另一种更能打击敌军士气、制造更大混乱的方式!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城外,但这一次,不是兀术赤本人,而是他身后那面高高飘扬的、象征着北莽左贤王权威和此次入侵意志的——黑色狼头王旗!
斩将夺旗,古来便是战场鼓舞己方、打击敌方的至高荣耀与精神打击!尤其是在这种僵持血战、双方意志比拼到极限的时刻!
那面王旗周围,防卫必然森严。但相比于直接攻击大宗师境界的兀术赤,夺旗的难度或许稍低,而其象征意义和对敌军士气的打击,或许同样巨大!甚至,可能引动兀术赤的暴怒和追击,为城墙守军争取宝贵的喘息之机!
赌了!
林逸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最后一丝混沌源力,连同所剩无几、却燃烧着决绝意志的灵魂之力,全部调动起来!他不再试图维持对守军的微弱支援,也不再分心压制灵魂创伤的剧痛。
他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专注,所有的希望,都凝聚于接下来的这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的远程突袭之上。
目标:黑色狼头王旗!
方式:空间切割与源力爆破的结合!
他缓缓抬起颤抖的右手,对着远方那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王旗,五指虚握,仿佛要将那一片空间连同旗帜一起……捏碎!
然而,就在他即将发动这孤注一掷攻击的前一瞬,怀中那枚一直温养着苏婉清灵体的暖玉,忽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清晰而强烈的悸动!
紧接着,一股精纯、温暖、仿佛能涤荡一切疲惫与绝望的净化气息,如同初春破冰的泉水,轻柔却坚定地,从暖玉中流淌而出,顺着他的手臂,瞬间流遍他的四肢百骸,涌入他干涸的经脉与灼痛的灵魂!
这股力量并不磅礴,却无比精纯,无比契合,带着苏婉清独有的、安抚与净化的意蕴。它迅速滋养着他近乎崩溃的身体与灵魂,让那撕裂般的痛楚为之一缓,让枯竭的源力恢复了一丝活力,更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婉清?!
林逸心中剧震,低头看向怀中暖玉。只见玉中苏婉清的灵体,依旧闭目沉睡,但那凝实的身影,却微微散发出柔和的净白光晕,眉心处一点金光闪烁不定。
她……在无意识中,感应到了他的绝境,本能地将自己恢复的部分本源力量,反哺给了他!
“婉清……”林逸眼眶一热,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温暖,愧疚,还有更加强烈的、必须要守护住一切的决心!
得到这意外却及时的力量补充,林逸眼中陡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原本摇摇欲坠的气势,瞬间重新变得凌厉、凝实!
他不再犹豫,抬起的右手,对着那面黑色王旗,狠狠一握,一扯!
“给我——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