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只会给钱，也不陪我
颜聿的知名度越来越高，随之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通告、拍摄和宣传活动。
家里的日历上，被圈出来、约定好要一起吃晚饭或者陪小桃的日子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用红笔潦草标注的航班信息和活动地点。
姐妹俩能安静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间，被压缩得可怜。
颜聿心里清楚，自己对小桃的陪伴远远不够。
愧疚像细小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
她能做的补偿似乎只有一种——给钱。
零花钱的数额越来越大，转账的频率越来越高，仿佛那些不断增长的数字能填补她缺失的陪伴，能堵住小桃可能有的怨言，也能给自己内心那个“不称职姐姐”的角落，塞进一点聊胜于无的慰藉。
“又是这样……扔下钱就走，这个星期才见了几天面？说的话加起来有十句吗？”
空荡荡的客厅里，小桃盯着手机上新收到的、数额不小的转账提醒，屏幕上冰冷的光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她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单。
“说什么会好好照顾我……都是骗人的。”
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带着这个年纪孩子特有的尖锐和委屈，脸上也确实浮现出清晰的厌恶。
但下一秒，她还是抿着唇，起身走到书架前，从最顶层拿下一个胖墩墩的陶瓷存钱罐——那是姐姐很久以前送她的生日礼物，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
她熟练地撬开底部的橡胶塞，将现金仔细抚平，一张一张，塞进小猪圆滚滚的肚子里。
“哐当，哐当。”
硬币和纸币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看着存钱罐，眼神复杂。
厌恶是真的，但把钱好好存起来，仿佛成了某种习惯，或者……一种渺茫的希望。她心里模模糊糊地想：多存一点，再多存一点。
也许有一天，等姐姐真的不需要她了，或者等她自己长大了，这些钱能派上用场，能让她不需要再伸手向总是忙碌的姐姐要钱，能让她有一点属于自己的、说不清的底气。
存好钱，屋子里那种无边无际的安静又包裹上来。
小桃走到墙边，踮起脚，“啪嗒”、“啪嗒”，把客厅、餐厅、走廊的灯一盏盏按灭。
最后，只留下自己卧室门边那一盏光线昏黄柔和的小夜灯，在偌大黑暗的房子里，像一座孤零零的、微弱的小灯塔。
她爬上床，没有立刻睡觉，而是在床底下掏出百宝箱，拿出了那个周醒送的万花筒。
她把它凑到眼前，对着小夜灯的方向，慢慢转动。
五彩的玻璃碎片在筒内碰撞、重组，折射出光怪陆离、不断变幻的图案。
很漂亮，很梦幻，可看久了，眼睛会花。
看着看着，那些破碎又重组的彩色光斑，似乎渐渐模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脸——线条清晰的下颌，偶尔不耐烦微微蹙起的眉头，画画时异常专注的侧影，还有……那次在画室，他低头看着那幅“自己”的画像时，一闪而过的、让她心跳漏了一拍的温柔笑容。
小桃的脸“腾”地一下热了起来，耳根发烫。
她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似的，猛地将万花筒从眼前拿开，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这样就能把脑海里那张不受控制浮现的脸也一起攥走。
“别想了！别想了！”
她在心里对着自己大声喊，带着点羞恼和自我训斥。
“颜桃！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好好学习！考上好高中！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她用力把万花筒塞回枕头底下，翻了个身，一把扯过被子，严严实实地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起来，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黑暗和棉布的包裹带来些许窒息感，却也带来一种虚幻的安全。
她试图用这种方式，驱散周醒在脑海中留下的清晰影像，也驱散这偌大房间里，唯有她一人呼吸声回荡的、冰冷而绵长的孤独。
被子底下，女孩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却并不安稳。
床底下，那个万花筒静静躺着，像一个彩色的、无人知晓的秘密。
电影终于上线了。
开播即爆，热度像坐了火箭，牢牢占据平台排行榜第一，相关话题屠榜热搜。
作为绝对的女主角，颜聿的名字和那张极具辨识度的、带着民国韵味的剧照，出现在每一个讨论帖和安利视频里。
随之而来的，是业内颇具分量的“年度新人奖”候选名单上，赫然列上了“颜聿”二字。
“这简直是人生爽文剧本照进现实！从助理到爆剧女主，提名新人奖，姐太牛了！”
“演技……实话实说，还有点青涩，台词有时候有点飘，没达到我预期，但灵气是有的。”
“整体完成度不错，未来可期，妹妹加油，好好磨练演技！”
“颜值气质没得挑，演技算及格线以上吧，希望后续作品能更扎实。”
网络上的评论铺天盖地，褒贬皆有。
但好在，大部分都集中在对她演技的客观评价和未来发展期待上，即便有批评，也罕有恶意，更多是一种“看到了潜力，但希望更好”的鞭策。
这对于一个几乎算是横空出世的新人来说，已算是极佳的开局和路人缘。
忙碌了一天的宣传活动，颜聿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倦色，但眼神依旧清亮。
她站在路边，低头看着手机打车软件上闪烁的定位和预计到达时间，夜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加油。”
一个声音突然从她身侧后方传来，平和，清晰，带着一种她近期已渐渐熟悉的、属于“导演”而非“追求者”的语调。
“你赶上好时候了，新人奖正好有你的名字。如果能拿到，对你的事业，会是很大一步的提升。”
郁思恩不知何时走到了她旁边，和她并肩站着，目光也投向川流不息的马路，语气里是纯粹的、关于事业的评估和鼓励。
即便颜聿的注意力大半还在叫车软件上，他的话也一字不落地钻进了耳朵。
她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抬起眼，侧头看向他。
夜色和霓虹灯的光影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少了平日那种蓄意的温柔或深不可测的算计，多了几分罕见的、属于工作伙伴的坦诚。
“嗯。”颜聿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干。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此刻这种不同寻常的平和。
感谢？似乎太生分，也抹不掉之前的种种。
冷淡？又显得不识好歹。
她沉默了几秒，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转过脸，正对着他，很认真地说：
“郁思恩，”她叫了他的全名，语气郑重，“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