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律裁决”首发炮响后的余波，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绵长。
“普罗米修斯”号的中央主控室里，山呼海啸般的狂欢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狂热的死寂。所有通过阵法投影观战的盟友们，无论是道统盟的返虚老祖，还是东域科研联盟的宗门领袖，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一样，呆呆地看着光幕上那片被强行“格式化”出的、触目惊心的虚空缺口。
他们赢了。
不是用人命去填，不是用悲壮的牺牲去换取苟延残喘的时间。而是一种他们从未理解，但此刻却无比信服的方式，给予了那不可名状的恐怖一记响亮的耳光。
“老夫……”天衍宗那活了九千岁的老祖，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屏幕，他那干枯的手掌在微微颤抖，嘴唇嗫嚅了半天，才终于吐出一句完整的话，“老夫修行九千年，自以为窥见过天道，今日方知，不过是坐井观天……坐井观天啊！”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敲碎了在场所有旧时代修士最后的矜持与疑虑。
是啊，他们毕生追求的“天道”，在这一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姜遥和她的天工宗，没有去“感悟”天道，而是直接“定义”了天道，并且用这定义好的“道”，去抹除敌人不讲道理的“道”。
这已经不是修士层面的斗法，这是文明与文明之间的第一次碰撞。
墨渊长老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仿佛带走了他身上最后一点属于旧时代的暮气。他站起身，对着主控室中央那个娇小的身影，深深一揖。
“总设计师，从今日起，道统盟，唯您马首是瞻。”
这一拜，不是拜一个晚辈，而是拜一个时代的开创者。
紧接着，丹鼎宗、符箓宗，以及数十个顶尖宗门的领袖投影，都齐刷刷地站起身，对着姜遥，行了同样的大礼。
他们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选择。
面对这山崩海啸般的拥戴，姜遥只是平静地从总设计师的座椅上站起身。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骄傲与得意，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炮，不过是完成了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实验。
“各位前辈，礼就不必了。”她环视一周，声音清晰而冷静，“战争才刚刚开始，现在还远没到庆祝胜利的时候。这一炮，只是为我们争取到了一点喘息的时间。我们真正的盾牌，我们唯一的家园——‘维度方舟’，还只是一张图纸。”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份超乎年龄的镇定，让所有活了千年的老怪物都感到惭愧。
“我需要一个更高效的、打破一切壁垒的、绝对统一的组织。”姜遥直接切入主题，没有半句废话，“我提议，以天工宗、道统盟、东域科研联盟为基础，正式成立‘物理飞升联盟’。从此刻起，再无宗门之别，只有一个身份——联盟成员。”
“物理飞升联盟……”墨渊长老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精光大盛，“好！老夫附议！我道统盟，愿为联盟基石！”
“我天衍宗，附议！”
“丹鼎宗，附议！”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犹豫。如果说之前的结盟还带着几分试探和观望，那么此刻，就是彻底的、毫无保留的归心。
“很好。”姜遥点了点头，在主控光幕上划开一片新的区域，“既然是联盟，那就要有联盟的规矩。为了将所有力量拧成一股绳，我将推行‘贡献点制度’。”
光幕上，一行行清晰的、充满了“科学”与“功利”色彩的条款浮现出来。
“联盟内部，所有资源、技术、功法、人力，都将被量化为‘贡献点’。上交一炉上古丹方，可以换取贡献点；贡献十名精通阵法的元婴长老参与建设，可以换取贡献点；提供一座储量千万吨的精金矿脉，同样可以换取贡献点。”
“而贡献点，可以用来向联盟兑换你们需要的一切。天工宗的‘科学道纹’技术、‘便携式灵气净化仪’的生产线、‘维度方舟’各子系统的详细研究资料……甚至，是维度核心的法则研究权限。”
整个主控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姜遥这个石破天惊的制度给震住了。这等于是在用天工宗那些足以颠覆整个修仙界的核心技术，作为撬动所有宗门万年家底的杠杆！
这是一个阳谋，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阳谋。
短暂的沉寂后，丹鼎宗的宗主，一位慈眉善目的胖老者，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呼吸急促地问道：“姜总……不，盟主！敢问，我丹鼎宗压箱底的三卷‘太上丹经’，能换多少贡献点？”
“普罗米修斯会进行评估。”姜遥言简意赅。
“我符箓宗，愿献出传承圣物‘万符天录’！”
“我百巧门，愿将所有机关傀儡制造图纸并入主数据库！”
星星之火，瞬间燎原。那些曾经被各大宗门视若性命、代代相传的秘典与传承，在“贡献点”和“物理飞升”这个宏伟的目标面前，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神圣不可侵犯。
墨渊长老看着眼前这狂热的一幕，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姜遥用一套简单的规则，就轻易击碎了困扰了修仙界数十万年的门户之见。
他上前一步，朗声道：“为表诚意，我道统盟，愿将传承秘境‘昆仑墟’，以及总部万圣殿之下的‘万法归宗阁’，全部向联盟开放！所有资源，任由盟主调配！”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昆仑墟，那是传说中上古仙人遗留的洞天福地，内部灵材遍地，机缘无数。万法归宗阁，更是收录了人族自诞生以来，几乎所有失传或现存的功法道术。这是道统盟的根基！
连根基都愿意拿出来，这已经不是结盟，这是彻底将身家性命都押在了姜遥身上。
看着下方群情激昂的众人，姜遥知道，时机已经成熟。她没有去管理那些具体的资源交接，那些琐事，自然有二师兄陆元抱着他的账本玉简去头疼。
她要做的，是搭建起这个庞大工程的骨架。
“一个文明的跃迁，需要最顶尖的指挥体系。”姜遥的声音再次响起，让狂热的众人安静下来。
“我宣布，联盟设立三大核心职位。”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
“联盟‘守护者’，由洛清霜大师姐担任。”姜遥看向身边那道清冷的身影，“方舟建成之前，联盟的一切安全，皆由守护者负责。她的剑，就是联盟的最高戒律。”
洛清霜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往前站了半步。那半步之间，一股无形而磅礴的剑意一扫而过，所有人都感觉神魂一凛，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利剑悬于头顶，让他们不敢生出任何异心。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是最强的承诺。
“联盟‘总设计师’，由谢渊四师兄担任。”姜遥转向另一侧。
谢渊推了推鼻梁上的灵气眼镜，镜片上正疯狂刷新着刚才那一炮的各项回馈数据。他头也没抬，只是平静地说道：“‘维度方舟’初步结构模型包含一百七十二万个可变参数，与原始蓝图相比，预计将有百分之三十四的结构需要重新优化。给我三个月，我会提交一份精确到每一个铆钉的最终建造方案。”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但那股严谨到令人发指的科研疯子气息，却让所有人深信不疑。
“联盟‘总工程师’，由林溪三师姐担任。”姜遥最后看向那个活泼的身影。
“收到！”林溪兴奋地跳了起来，挥舞着拳头，“保证完成任务！盟主，我申请的第一批预算，是建造一个能把陨石当积木玩的超大型浮空龙门吊！还有，空间折叠引擎的最新型号，需要一片绝对无人的星空进行爆破测试……”
看着这三个风格迥异，却又同样可靠的核心骨干，所有盟友心中都生出一个念头：天工宗，真是个怪物巢穴。
姜遥最后说道：“至于我，只是一个提出方向的人。联盟属于我们每一个人，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
她的话音落下，主控室外，整个天工山脉，乃至更广阔的中域大地上，无数座浮空建造平台同时亮起了璀璨的光芒。
从道统盟赶来的阵法大师，正与天工宗的科研弟子激烈地讨论着如何将上古聚灵阵与灵子反应炉结合。
丹鼎宗的炼丹宗师，正惊奇地看着天工宗弟子用“离心机”和“质谱仪”提纯药力，效率比他们用丹火祭炼高了千百倍。
无数曾经为了争夺一条矿脉、一本功法而打得头破血流的修士，此刻却在同一个工程平台上，为了同一个螺丝的规格而争得面红耳赤，然后又在下一秒，为了共同解决一个技术难题而欢呼雀跃。
旧的时代，在“因果律裁决”那一声无声的炮响中，彻底落下了帷幕。
一个全新的、以“物理飞升”为唯一信仰的、燃烧着无尽希望与活力的伟大建设时代，正式拉开了它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