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天光未亮,城市笼罩在一片深蓝色的寂静之中。校应急指挥中心的小型会议室内,气氛却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低压中心。
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坐着寥寥数人,却代表着学校最高层面的权力和意志。头发花白的学术伦理委员会主席周教授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医学院院长神色严峻,翻看着秦教授连夜整理出的紧急报告;保卫处处长则面色冷硬,目光锐利地扫过报告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字眼。
秦教授坐在一旁,脸色因熬夜而略显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将px-107报告的复印件、沐诗婷的陈述摘要以及自己基于专业判断的风险分析,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各位,”秦教授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情况紧急,恕我直言。我们有充分理由相信,李逸明教授主导的‘认知重塑’项目,严重违反了最基本的学术伦理和医学安全规范,其核心技术源于八年前已被明确否决的px-107高风险提案。目前有确凿迹象表明,参与项目的两名学生,程野和许瞳,身心正遭受极其严重、甚至可能危及生命的损害。我们必须立即采取行动,进行现场干预和调查!”
周教授深吸一口气,扶了扶眼镜:“秦教授,你提供的线索确实令人震惊。但启动对一位享有高级别授权教授项目的突击审查,需要确凿无疑的证据链。单凭一份历史否决报告和学生的观察,程序上…”
“程序?”秦教授罕见地提高了音量,打断了周教授,“周老,当程序可能成为掩盖真相、纵容伤害的挡箭牌时,我们必须有打破常规的勇气!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论文瑕疵,是活生生的人命!是可能涉及非法人体实验的严重指控!每延迟一分钟,里面的学生就多一分危险!我请求,立即成立联合调查组,由保卫处牵头,现在就去康复中心!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保卫处处长看了一眼院长,院长沉吟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事关学生安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刘,你立刻带人过去,控制现场,确保学生安全,封存所有实验数据和设备!但要讲究方式方法,在最终结论出来前,注意保护李教授的名誉。”
“明白!”保卫处处长立刻起身,拿出对讲机开始部署。
秦教授暗暗松了口气,但心中的巨石并未落下。他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同一时间,康复中心,主控室内。
李医生站在巨大的监控屏幕前,屏幕上分割显示着隔离病房、实验室以及走廊各个角落的实时画面。他的脸色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阴沉。程野凌晨那次“异常”的数据波动,虽然被镇静剂强行压制下去,但那种近乎完美的“应激模式”,以及其中夹杂的一丝难以言喻的…人为操控感,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调出了程野近期的所有脑波数据记录,手指在触摸屏上快速滑动,眼神越来越冷。一些极其微弱的、以前被当作背景噪音忽略掉的异常谐波残留,此刻在他眼中变得异常清晰。这些残留…与Subject 03(许瞳)近期偶尔出现的、难以解释的短暂意识波动,存在着某种诡异的…同步性?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程野…可能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反向影响”了Subject 03的认知环境?甚至…开始尝试与外部进行某种…极其隐蔽的通讯?
“不自量力…”李医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眼,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实验,尤其是…一个他亲手挑选、并视为最关键工具的“实验体”。
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五点十分。距离常规巡查还有一段时间。他需要…进行一次彻底的“清理”和“加固”。
他拿起内部通讯器,接通了实验室助理:“准备最高强度的‘认知壁垒强化’ protocol。目标:Subject 03。同步对Subject 02(程野)进行深度神经抑制,我需要他彻底…安静下来。”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李医生,这个强度的 protocol 风险极高,尤其是对Subject 02,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助理的声音带着犹豫。
“执行命令!”李医生厉声打断,“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确保核心数据的绝对纯净和安全。”
他放下通讯器,目光再次投向屏幕上程野昏睡的苍白脸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但很快被冰冷的决绝所取代。为了最终的“真理”,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
隔离病房内。
程野在药物造成的昏沉中,猛地被一阵尖锐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警报声惊醒!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通过那条连接传来的、许瞳那边骤然爆发的…极致的恐惧和痛苦的尖啸!
李医生动手了!
他要对许瞳进行某种…极其危险的“强化”操作!而且,这股危险的波动正沿着连接,疯狂地反噬过来,冲击着他本就脆弱的精神壁垒!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冰冷的压制力场,开始从病房四周的仪器中弥漫开来,试图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冻结!
内外夹击!生死一线!
程野心中大骇!他拼命挣扎,试图凝聚意识抵抗,但药物的效力和李医生早有准备的压制,像无形的枷锁,将他死死按在意识的深渊边缘!
不行!他不能就这样倒下!许瞳需要他!沐诗婷还在外面努力!他必须…必须做点什么!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不再试图传递复杂信息,而是将全部的精神力,凝聚成一道最纯粹、最尖锐的…求救信号!如同濒死之人用尽最后力气敲响的警钟,不顾一切地…沿着连接,朝着沐诗婷的方向,狠狠地…“撞”了过去!
「救我!!!」
校门口,沐诗婷焦灼地徘徊着。她无法进入指挥中心,只能在外面等待消息。突然,那股熟悉的心悸感以从未有过的强度和尖锐度袭来!伴随着程野那一声几乎将她的灵魂都撕裂的、充满绝望的求救!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出事了!现在!就在此刻!
她再也顾不得秦教授的叮嘱和任何程序规则!一种本能的、超越理智的冲动驱使着她!她猛地转身,朝着康复中心的方向,发疯一般地…狂奔而去!
“程野!坚持住!我来了!我来了!”她在心中疯狂地呐喊,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无法阻挡她奔跑的脚步。
康复中心大门外,保卫处的车辆刚刚抵达,人员正在快速集结部署。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一个女生如同失控的箭矢般,不顾一切地冲向大门!
“拦住她!”保卫人员立刻上前阻拦。
“让我进去!程野有危险!李医生要伤害他!”沐诗婷嘶声力竭地喊着,试图冲破阻拦。
场面一时混乱。
而就在这混乱的几秒钟内——
康复中心主控室内,李医生看着监控屏幕上突然出现的保卫处车辆和门口失控的沐诗婷,脸色骤变!他没想到对方的行动如此之快!
“加速执行!立刻!”他对着通讯器低吼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必须抢在调查组介入前,完成“清理”!
实验室里,针对许瞳的“认知壁垒强化”能量骤然提升到峰值!隔离病房内,对程野的神经抑制强度也瞬间加大!
程野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
许瞳那边的痛苦尖啸也达到了顶点…
连接在巨大的能量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般的哀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一声巨响,康复中心的玻璃大门被保卫处人员强行破开!
“都不许动!校保卫处执行紧急任务!”
秦教授和调查组成员紧随其后,冲了进来!
李医生在主控室里,看着闯入的人群,脸色铁青,手指悬在某个红色的紧急按钮上方,微微颤抖…
而沐诗婷,则趁着混乱,如同挣脱牢笼的鸟儿,不顾一切地朝着隔离病房的方向…冲了过去!
破晓的曙光,终于刺破了沉重的夜幕。
而审判的时刻,
也在这一片混乱与呐喊声中,
骤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