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校园寂静无声,只有路灯在冰冷的夜风中投下昏黄的光晕。程野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沿着熟悉的小径朝着女生宿舍区狂奔。他的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与那根连接蛛丝上传来的、几乎要将他意识撕裂的尖锐恐惧共振着,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她正在经历什么?!
是李医生那该死的“强化投射”引发了灾难性的后果?还是别的什么突发状况?
那恐惧如此原始,如此剧烈,几乎要烧断他们之间那根纤细的连接!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李医生的禁令、无处不在的监控、可能引发的所有后果…所有这些都被抛在脑后。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如同燃烧的烙铁般灼热而清晰——到她身边去!立刻!马上!
女生宿舍楼近在眼前,窗口大多漆黑一片,沉入深夜的睡梦。唯有她知道,其中一扇窗户背后,正在上演一场无声的、可能摧毁一切的灾难。
他无法从正门进入。宿管阿姨的值班室灯还亮着。他绕到楼后,凭借着记忆和对那微弱连接感应的指引,精准地定位到那扇位于二楼角落、拉着厚重窗帘的窗户——那是她的房间。
楼下有一排低矮的灌木和一架为维修空调外机设置的、并不起眼的金属梯。程野几乎没有犹豫,他猛地攀上梯子,动作因急切而显得有些笨拙和疯狂,金属梯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越靠近那扇窗,连接那头传来的恐惧波动就越发剧烈,几乎化作了实质的悲鸣,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神经。他甚至能隐约“听”到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仿佛被扼住喉咙般的呜咽!
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爬到窗台,他用力去推窗户——果然从里面锁死了!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目光疯狂地扫视,最终落在窗角一个不起眼的、用于紧急排风的小气窗上!那扇小窗为了安全考虑,只能从内部打开一个极窄的缝隙,但…或许够用了!
他几乎没有思考,用手肘猛地击向那扇小气窗的玻璃!
“砰!”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玻璃应声碎裂,碎片向内飞溅。程野不顾手臂被划破的刺痛,伸手进去,摸索着,终于碰到了内侧的锁扣!他用力一拧,猛地将整扇气窗向外拉开!
一个狭窄的、堪堪能容他通过的通道出现了!
他没有丝毫迟疑,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用尽全身力气,挤压着,艰难地从那个破口钻了进去!衣服被尖锐的碎玻璃划破,皮肤上留下几道血痕,但他浑然不觉。
身体重重地跌落在房间内的地毯上。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安神香薰的气息涌入鼻腔。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只有墙角一盏昏暗的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而就在那片昏暗的光影中,他看到了她。
许瞳蜷缩在床角,整个人缩成了极小的一团,瑟瑟发抖。厚重的被子被她踢到了脚下,单薄的睡衣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她瘦削的脊背上。她的双手死死地抱着头,手指用力地抠抓着自己的头发,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她没有哭喊,没有尖叫,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那种极度压抑的、破碎的、仿佛濒死小兽般的呜咽声。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痉挛都透露出无法言喻的巨大恐惧。
那根连接的蛛丝,此刻绷紧到了极限,传递来的不再是清晰的波动,而是一片混乱的、灼热的、充满了破碎影像和尖锐噪音的恐怖风暴!仿佛她的整个意识世界正在崩塌、燃烧!
程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瞳瞳…”他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踉跄着扑到床边,却不敢贸然触碰她。
“是我…程野…别怕…我在这里…”他跪在床边,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心疼而剧烈颤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看着我…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靠近似乎加剧了她的恐惧。她猛地瑟缩了一下,呜咽声变得更加急促,抱着头的双手更加用力,整个人几乎要缩进墙壁里去。
通过连接,程野能感觉到那风暴因他的突然闯入而变得更加狂乱!他的存在本身,似乎成了新的刺激源!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巨大的无助感和恐慌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不能碰她,不能远离,语言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僵持中,程野的目光猛地扫过掉落在地毯上的那本彩色画册——正是今天下午在图书馆,他帮她捡起的那本。书页摊开,上面印着一幅宁静的星空图。
星空…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混乱的脑海!
他猛地闭上眼睛,不再试图用语言安抚,而是将全部的意识疯狂地凝聚起来!他拼命地压制住自己翻腾的恐慌和心痛,努力在那片连接的风暴中,构筑起一个…极其微弱的、却无比坚定的…“意念”!
不是记忆碎片,不是任何具体的影像或声音。
而是一种…纯粹的、竭尽全力的…“平静”与“守护”的意念!像在狂风巨浪中死死投下的一枚定锚,像在无尽黑暗中努力点燃的一星微火!